半个月后,南帝殡天的消息传遍了神州大地,那晚明老伯明明神色凝重地说南帝是中毒而死,南国皇室却对外宣称南帝是积劳成疾身体抱恙而逝,看来这个主宰南国权柄三十余年的皇帝是死于权势之争,甚至死于和他关系亲近的皇子权臣手中,其中的黑暗不足为外人所知。
我开始频繁出入各大茶楼酒肆,这些地方大都鱼龙混杂,是传递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我企图从众多食客和途经秦州的商旅口中探听到诸国之间的形势,令我失望的是,大齐和南国之间的交战并未因南国权力更替而休止,如今的南国宫廷形势不明,废太子与二皇子明争暗斗,双方都妄图拉拢都城的臣子,走上权力巅峰。
与大齐举行科举选拔任命官员不同,南国的核心官职多半由门阀贵族子弟担任,谁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这些势力就毫不犹豫的倾向谁,此番情形下,偏偏一场战争将这趟水搅得更浑,所有的线索都在释放一个信号:在这场不见刀光血影的宫斗中,成王败寇,站错队的人再难有翻身之日。
这样一来,众臣子纷纷观望,迟迟不见新皇登基,主持朝政。
我想不通的是,废太子祁傲和二皇子楚泓,两人均是少年时就远离故地,长年漂泊在外,一个被驱逐,一个被送走,皆是被迫。然而过了这么多年,继承南国帝位的人选仍然是这二人,并非其他皇子,看来在南国宫廷长大的皇子才干资质都比不上他们,没有实力和他们抗衡。
有一种更可怕的猜测在我脑中炸开来,如若今日的局面是南帝一手安排……这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我被这种大胆的想法震惊了,为帝者需心志刚毅,手段果决,气魄非常,南帝从众多皇子中择出天赋较高的两个,给以非凡历练,有意栽培,待二人羽翼丰满独当一面后,将帝位传给更出色的那位,权势是一把双刃的利剑,新帝定会一展惊世抱负,使南国强势崛起,俯瞰诸国。
祁傲乃祁皇后所生,既是长子亦是嫡子,身份尊贵,即位名正言顺。虽然被废,但是在重视血统的南国还是有大量的拥趸者,壮大势力指日可待。
楚泓学识颇高,琴艺精湛,一向以温润的修养示人,是南帝最喜欢的儿子,本就在南国国内形象良好呼声极高,加上少年为质,深明大义,其坎坷的遭遇更能引人同情,相较冷淡深沉的祁傲,不少大臣选择亲近他们更为熟悉的二皇子。
这两人各有优势,旗鼓相当,此番争夺皇位,哪一方都不想留下同室操戈的骂名,必是一场拉锯战。这个想法太过冒险,若果真被我猜中,南帝根本就不是世人眼中的昏庸,反而深不可测,心狠手辣,有侵吞天下之心。
能将心爱的两个儿子视作争霸天下的棋子去培养,这样的帝王,心机是何等的叵测。祁傲和楚泓但凡行事有差,让布局者大失所望,我毫不怀疑他们会沦为南帝的弃子,落得个自生自灭的下场。
这是一副太可怕的棋局,我不免背脊发凉,布局者甚至在二十年前就已精准地控制了每一个棋子的走向,环环相扣,如箭在弦上,回不了头。
我以为秦州民风自由开放,百姓会对南帝之死议论纷纷,可这个话题在持续了短短三日后就被其他更新鲜的事物取代了。相比外面的纷扰,这儿的百姓更关心生活的柴米油盐,少有家国的概念。
秦州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汇聚了天底下最多样的人和物,各国商人在这儿贸易货物,大街上偶尔能看见蓝眼睛黄头发的人,市面上只有我想不到的东西,到处是新鲜的玩意儿,来一趟秦州,大开眼界,增长见闻,拓宽视野,故而不少家中经商的子弟将秦州视为外出游历很重要的一站。
十几天来,秦府一直风平浪静,因而秦州也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我的日常起居没有任何变化,我仍旧睡到大天亮,日落时分才迟迟归来,被囚困的日子过得波澜不兴。
唯一不对劲的只有一件事,那晚过后,我再没见过冷面男。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书房、饭厅、花园,哪里都见不到他的身影,我装作不经意找老伯和雪雁打听,雪雁年纪小,没什么心计,纯粹是不知道,老伯却是笑而不答。
再没有比秦府更冷清的地方,下人对我很是尊敬,但除了雪雁和老伯,没有一副脸孔是我熟知的,冷面男不在府里,这里洋溢不出一点生气,连个陪我吃饭的人也没有,雪雁乖巧听话,不敢与我同桌而食,我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差,这几日已演变成一小碗清粥下肚就饱了,对外出晃荡也兴趣不大。
接连几天晴空万里,天朗气清,我决定一改之前的颓废,沐浴一番后换上了清爽的男袍,我从匣子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换了雪雁手上的碎银,惊得她连连推拒,我笑着把银票塞在她手里,横竖我今天出门没打算买东西,备些碎银来得方便些。
我让老伯领我去马厩挑一匹我能驾驭的好马,我打算骑去郊外散散心,老伯知道我的想法后,耐心地把每一匹马的性子和优缺细细讲给我听,秦府的用度并不奢侈,却有这么多的骏马,感叹之余,不禁对祁傲的眼光有几分佩服。
老伯建议我选择那匹通体雪白的马,这马个性温和,相对容易驾驭,不至于我一骑上去就把我甩下来,冷面男的属下会跟随在后保护我,但不会让我发觉,免得我扫兴,可我若是因马受惊而伤,他们没法第一时间前来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