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可不是什么容易调配的东西,往常药堂里要煎一副治病救人的饮剂,都得考虑君臣配伍,熬得浓浓一大碗,病人知道那是救人的,才会放心喝下去。可那种剧毒呢?为了发挥得当,还得再加一道“不能让人瞧出来”的工序。
据验过药性的云殊解释,某些毒.药的制作工序之复杂,材料之奇缺,没个一二年是炼不出来的。
而他所得的东西是谁所赠,叶央心里当然有答案。
晴芷离去前,说要自己报仇,还要当将军,神色绝不像开玩笑。至于赌气的成分,叶央看不出来。可是晴芷外表柔弱内里刚硬,自有三分叶家人不甘于后的傲气。将心比心地想想,若是叶央自己明明有能力做些事情,仍过着受人保护的生活,肯定也会心生怨怼——不过她肯定不会做些出格的事。
只是晴芷的生长环境不同,哪怕以前效忠羽楼,但凡现在改了,叶央都愿意护短,在别人旧事重提的时候为她撑腰。
改过自新,并不意味着思考和行动风格也会改变,晴芷仍然是那个带着点乖戾诡谲的羽楼主人。
所以,叶央并不清楚,她给了云殊大量毒.药,本人有没有一起跟来。
如果跟来了,她吃什么?住哪里?安不安全?
从前在雁冢关内,晴芷可以随意活动,反正库支想要攻进来,就得过大祁的军队这一关,可出了雁冢关,四面八方除了背后,都有可能受到袭击。
“传令下去,在大军驻扎的地方,留意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叶央匆匆辞别了云殊,便向手下的几个校尉发号施令,尽管晴芷论年纪都可嫁人,叶央还是习惯称她为小孩子,“身量……比我矮一头,模样很不错,尖下巴白皮肤。如果发现了,当场擒获,切记不可伤人。若她反抗的厉害,就说是要带她见我。”
叶晴芷没有朝廷提供的大量补给,跟到了西疆想要有饭吃,除了去库支那里偷,就只能求助大祁的后勤队伍。两种难度比较,自然后者更简单些。
众副将校尉纷纷领命,觉得统帅下达这样的命令古怪,但无一人询问。
夜色已深,空气中难得漫起了一丝水汽。一枚纤白的月牙晃悠悠地挂在天上,将周遭照得模模糊糊。远处有嘈杂的人声,是商从谨带着手下在加固城墙。,搅拌好的粗制混凝土一层层抹到原有的城墙上,和叶央从前住的坚固建筑相比,其质稍脆,但远远胜过从前堆起的泥墙。
孟城破败,有些地方还留着当年交战时刀枪剑戟留下的砍痕,房屋也偏矮小。叶央推开一扇稍新的木门,径直踏入院中。里面两个亲兵见到她,纷纷行礼,其中一人抱拳道:“将军,热水烧好了。”
“真是难为你们了。”叶央微微弯起嘴角。让两个大男人给女将军收拾床铺,烧热水之类的,他们难免会不自在。
“无妨,无妨。”对方赶紧摆摆手。
被褥都是库支人仓惶撤退时留下的,稍微抖抖灰尘便能用。西疆干燥,也不生什么剧毒的蛇虫,只是夜间会闹老鼠。不过叶将军明显不会怕这些东西,要是抓到了田鼠,恐怕还得兴高采烈地送去厨房作加餐。
这院子里的厨房中堆着些高粱荞麦,全是耐旱的作物,有老鼠啃噬过的痕迹,不过还能吃。叶央进屋后,一边解衣服一边盘算好了明日的早饭。
热气弥漫,浴桶是翻了整座城才找出来的稀罕东西,缺了一块,不过没漏水,勉强能用。旁边还放着几个小些的水桶,里面盛满了热水,足够用的。
“哗啦……”
水花四溅,叶央的头顶没入桶里,因为洗去了这几日的一身疲惫,所以一夜安眠。
至少在天亮之前,她都睡得很安稳——直到黎明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将军,将军!”门外的人是李校尉,语气急促,失去了往常的镇定,“将军,快醒醒!”
木床吱呀,叶央一翻身爬起来,展衣披在肩头,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开了门,嘴里还咬着一截绳子,含糊地问:“出什么事了?”
“昨天派出的一支小队,约莫七人,向北进山寻找补给,至今未归。”李校尉神色焦躁,见将军衣衫未整顿完毕,自觉地背过了身,“等了半宿,还是不见回归,没有任何消息,所以报与将军知晓。”
其实叶央已经穿好了最外面的短衣,正将腰带打成结,头发来不及仔细绾成髻,干脆用麻绳在脑后捆了个马尾,追问道:“是去了哪个方向没音信的?”
北边虽有阻隔,但遇到库支的可能性仍然存在。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那支队伍遭遇敌军,悉数战亡。
“昨日下午,派了三百人出去收集些吃的,只有那七人未归。”李校尉显然也做了些调查,立刻回答,“每个人都有负责的范围,那七人小队的去向已经确定了,只是将军,我们要派出多少人搜寻?”
他说的搜寻,显然不是搜寻小队的尸体,而是搜寻敌军是否存在的踪迹。
“一支轻骑兵斥候队伍,带长刀,沿方向搜查,不管是否发现敌军出没,和先前队伍的痕迹,晌午之前必须回城复命。”叶央略一思索,便作出决定。换成从前,她或许会亲自领兵寻找,但现在孟城里唯一的将领就是自己,若她离开后敌军来袭,没有任何能主持大局的人。
李肃在牛尾城驻守,他作为元帅,只会派兵支援,在战况不到最糟糕的时候,不会出现在对敌的第一线。
部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