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月然皎皎,星目低垂,静然的枝桠透过月光倒影在宫壁上,招然若暗夜里看不见的手,伸向每一个不知所以的秘密深处,搅起一波又一波的悸动。夏花虫鸣,悉悉索索间,寂静间仿若无数的鼠蚁暗暗四爬,一如宫中无时不有的算计,啃咬着这金雕玉砌的大厦宫殿,啃咬着每一个人嫉妒而又悲凉的心。
殿中缭绕着玉博山香炉中曼散的沉水香,清漏清脆滴答,每一声都回响在偌大的宫殿中,殿旁湖中的水汽四散,氤氲着满室的丝丝凉意,却给不了正诺诺跟在李朝恩身后这个人一丝清凉,反倒是那人额角浸着的薄汗,与这里的清爽相悖,似是与我们身处两个世界一般。
子衿在我身侧伺候着,抱琴与司棋她们则分站于两边,殿门口站着李朝恩手下管着的内侍们,虽是人多,可在这宫殿中却是未出一丝半毫的声响,只余李朝恩身后那内侍颤颤巍巍的脚步声,似是万般迟疑不愿,下一秒便想逃出去之态。
待走到我近前,李朝恩便带着那内侍向我跪地拂礼道:“主子,奴才把人带来了。”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懒懒地看向那内侍,那内侍悉索道:“奴才小灵子给婕妤娘娘请安。”我默不作声,只微眼迷离地看着他,其余人看我不说话,也都不敢吱声,满宫殿只静静地听到清漏中如鸣佩环般的滴答声,似是敲打着宫墙沿壁,却更是敲打着我面前这奴才那颗不安的心。见我迟迟未说话,那小灵子便逐渐失了心神,身子微微发抖,那低头额角的汗竟凝成了汗珠静静滴落在大理石的地上,看到他跪在那,弯腰的背上早已让汗湿透了衣服,我的嘴角不由扬起一抹笑,只是那笑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凛然。
过了许久,那小灵子竟渐渐抖如筛糠,惶然欲倒,李朝恩眼尖儿,一把拽起他的身子,把他按回原地跪着,那小灵子打了一个激灵,再也坚持不住,头如捣蒜般磕在宫地上哭号道:“婕妤娘娘饶命,婕妤娘娘饶命。”我笑着挑眉道:“哦?饶命?你倒是说说看,你做了什么事,要让本宫饶命的?”他一听,身子一震,仍是低垂着头始终不敢看我,抖抖索索道:“奴才,奴才不知。”我一听,看着他笑着,仿若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只是任殿上的谁听了也胆寒几分,因我那笑声毫未笑进心中,反倒若开遍黄泉的曼珠沙华,妖冶若嗜血禁忌,李朝恩看了我的眼色,劈手就是一掌,打掉了小灵子头上的帽子,因着劲大,那小灵子差点头撞在地上,发丝也散乱开来,看起来狼狈之极,他连忙跪地求饶道:“婕妤饶命,婕妤饶命啊。”李朝恩怒斥道:“狗奴才,自己做了什么事,如今竟敢在主子面前耍招儿偷奸的给谁看,再不好生回话,仔细你的皮。”他一听连忙哭喊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我冷声一笑道:“不敢?”他一听连忙噤声不敢再说话,我冷笑着微抬右手,子衿上前扶我起身,我扶住资金的手缓缓离座,然后走向他,只见我的脚步声每靠近一步,他的身子便越发抖得厉害,待走到他身前,我转而柔声道:“你叫小灵子?”他一听连忙道:“回主子,奴才叫小灵子。”我看了气盛的李朝恩一眼,然后道:“好名字,听着就是个机灵手巧的人儿。”他一听忙颤声道:“不……不敢,婕妤娘娘谬赞了。”我听了用丝帕捂嘴轻笑道:“你也不要过谦,若不是你手巧,那花房的花啊草啊什么的如何能修成了精,能要了本宫的命。”说到最后我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吐出。小灵子一听浑身颤着打了个激灵,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磕头求饶道:“婕妤娘娘明鉴,奴才不敢啊,婕妤娘娘。”
我听了,也不说话,只懒懒笑着看了李朝恩一眼,便转身回座。李朝恩立刻领悟,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掼过去,只把他打得直直摔在地上,只见他被打懵了一般,顾不得嘴角的血迹,眼神有些涣散茫然,这时李朝恩已经使了个眼色给殿门口的小顺子和小福子,小顺子和小福子连忙进来架起了还晕晕乎乎的小灵子,李朝恩抬手又是一掌打过去,这时小灵子才回了神,惶恐的哭道:“婕妤娘娘饶命,婕妤娘娘饶命啊。”李朝恩丝毫不理他的号叫,左右开弓的扇过去,直打得他脸颊红肿浸着凄厉的血丝,然后啐了一口道:“狗奴才,自个儿不老实,还敢求主子饶命,看我不打死你作数。”
这时我开口凌然道:“本宫今日也不妨告诉你,今日就算是你立时死在这里,宫中也不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到时候不过是乱葬场一埋,又或者……”我森然看向他道:“叫那野狗叼了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处死你这么个奴才,实在不值一说,只是,你可想好,你是要保住你这条小命?还是为那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搭上一条命不说,说不定还会连累他人……祸及全族。”说到最后,小灵子浑然一颤,眼神有些呆滞,然后逐渐变为惊恐,立刻睁大眼睛磕头哭道:“婕妤娘娘饶命,求婕妤娘娘绕过奴才的家人,奴才什么都说,奴才什么都说。”我使了个眼色,李朝恩领命收手,小福子和小顺子也丢开了小灵子,退到两边,李朝恩斥道:“你最好将实情都好好说出来,不然还有千百个法子治你。”
小灵子不停磕头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我手里把玩着丝帕道:“好了,起来好好回话,本宫想来赏罚分明,若是你能说出实情,戴罪立功,本宫自然会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