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膳,云曦同云氏说了早上的经过,也一并讲了太夫人做噩梦的事情。云氏只是认真地听着,并没说任何话。
翌日下午,云曦陪着云氏在房内做女红。云曦正专注于牡丹图的配线,云氏冷不防问道:“曦儿,你是不是不想离开满园?”
云曦并未向云氏透露过自己的心思,不想云氏早已察觉,不禁愣住了。
云氏见女儿不语,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索性就这样了,如果能一直待在满园,倒也是我后半辈子的福气。可是,云曦,你不一样,你不可能一辈子都住在满园。”
云氏的话如一记响雷,在云曦的头顶瞬间炸开。云曦一直努力地去融入这个世界,强迫自己去接受与现代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观念。然而近十年相对封闭而安逸的生活使她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作为女子,自己必然会出嫁,而嫁人就如同女人的第二次生命至关重要。即使云曦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命硬”的名声,萧府也不可能养她一辈子。
萧府处理云曦的方式只有两种:一是寻个理由让五姑娘自然“病死”,以保全萧府的名声;二是给云曦找户人家,既能从这门亲事中获得好处,又可以名正言顺的除去云曦这个烫手山芋。无论如何,萧府的掌事人都不可能让云曦待在满园做老姑婆,让外人以为萧府的姑娘有什么问题而影响其他姑娘的亲事。
云曦已经死过一次,她并不希望自己在这一世仍然不明不白地死去。因而,她绝对不会选择第一条路。至于第二条路同样布满了荆棘。这里的女人,无论是嫁出去做正房还是妾室,都无法避免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的厄运。对于云曦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来说,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如果注定要出嫁,云曦宁愿嫁个平民百姓,两人搭伙过日子,兴许还能安顺地过一辈子。只不过,云曦的婚事又岂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即使是作为母亲的云氏也毫无插手的余地。
云氏见云曦被自己的话吓到了,虽心有不忍,但为了女儿以后的幸福,仍然说道:“曦儿,母亲也希望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可你终究会长大。你素来就是个聪明懂礼的孩子,母亲今天和你说这些话是希望你早做准备,外边的姑娘应该已经议亲了。”
是啊,萧府的姑娘年岁相差都不大,云曦相信自己的亲事很快会被提上议程,到时候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云曦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无力感,这是能预料到结果而无法改变的绝望。她望着云氏,她知道面前的人是真心为自己的女儿着想,直到这一刻,云曦才真正从情感上把她当做母亲。她握住云氏的手,身子偎进云氏的怀里,第一次全心全意地享受母亲的怀抱。一时涌上的情绪使云曦的眼眶渐渐红了,她的声音变得嘶哑:“母亲,我明白的。”
此时,橘绿从外间进来,打破了屋里沉郁的气氛。
“夫人,门房说府里的四夫人来了。”
云氏母女两连忙收拾情绪。云曦暗笑:如今的满园倒成了香饽饽,府里的人都像赶集似的往这里挤。
“五弟妹,我今日冒昧前来,你可不要见怪啊!”随着这高亢的声音,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走了进来。只见她梳着发髻,满头都是泛着光的珠花和发钗,脸上的粉厚得像刷墙一般,原本小巧的朱唇却涂成了血红色,雪白和血红的搭配使她的脸看起来格外刺眼。初春时节,她却穿上了单薄的桃红色纱衣,两个手腕各套了五六只绞丝手镯。用花枝招展来形容她算是抬举了,在云曦看来,四夫人活脱脱就是配了张贞子脸的花孔雀。
云氏像是习惯了她的打扮,面上不露半分情绪,笑着道:“四嫂能过来陪我说说话,我正求之不得呢。”
四夫人端起梨落奉上的香茶,边轻轻吹着飘在面上的茶叶,边笑mī_mī地看着云曦。
云曦看到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像极了生意人在评估商品时的神色,暗道:莫非她今日打的是我的主意。
四夫人喝了一口茶,笑道:“五弟妹,你真是好福气,咱们云曦长得这么标致,真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啊!哪像我那个来讨债的女儿,整日跟个泼猴似的。”
云氏道:“咱们家的女儿都是一般的,云曦不过是安静些,哪有什么特别出众之处。况且,六姑娘年岁尚小,还未脱孩童之气,再过些时日自然就好了。”
四夫人听了这话倒是受用,又道:“我今日来你这儿,就是同你商量这些小辈的事。”
云氏已经基本猜到四夫人的来意,却故作糊涂,疑惑地问道:“哦?难道六姑娘有什么事让四嫂觉得困扰,你只管说,我虽愚笨,但多个人毕竟多个主意。”
四夫人听罢,脸色一僵,随即有尴尬地笑道:“我才没那份闲心给那个来讨债的的丫头操心,我今天是来呀,是来给我们五姑娘说亲的。”说罢,脸上又故作神秘之色。
云曦早料到四夫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是给自己说亲,那她就该回避,免得让人以为自己急着出嫁。况且云氏在女儿的婚事上一定有自己的主意和坚持,今日四夫人必定是无功而返,云曦没什么可担心的。她缓缓起身,道:“四伯母,母亲,我屋里的兰草这个时辰该浇水了,云曦先失陪了。”
四夫人忙抓住云曦的手腕,阻止她离开,笑道:“咱们云曦害臊了,这儿又没外人,你没必要回避,你那盆宝贝的兰草自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