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别急。”苏雀儿很冷静,这当口没法不冷静,心下暗叹自己天生是个歹命,好容易摆脱前世的鸡毛事,刚来到这世界就碰上这又一堆鸡毛债:“万二叔刚才说了,那些人来闹事就是冲着钱来的,你赔人家一条命有什么用,人家可不稀罕你的命。”
“对。”万二郎表示同意,自告奋勇道:“苏大哥和嫂子要是信得过,就让我和你家雀儿出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那真是求不来。”王氏止住哭泣:“我也去,不能没个主家的人出面。”苏雀儿是被她自动忽略了,毕竟是个小丫头,出去说话别人不听。王氏嘱咐了苏莺儿几句,就拉着苏雀儿的手和王二郎夫妇出去了。
外面那伙人在外头喊了一阵,没见里头的人出来开门,那纪老六的老婆周氏哭嚎了一阵就闹着要砸门,把自家老倌的尸体停到里面去。那些跟着的大多是平日里跟纪老六一起鬼混的浪荡子,跟过来想趁两边忙乱浑水摸鱼的,见里头没个声响,无动于衷的架势,又想起往日里苏大郎的威风,心下就软了三分,哪里真会去砸门,便有人开口有事要先走,周氏哪肯,她家是出了名的破落户,自己村上没个人待见,自己娘家又只得两个老人,还有个才八岁的小兄弟,这些个帮手一走,她一个人怎么闹得起来。
正乱糟糟那时节,“吱嘎”一声,里头走出四个人来,当头一个庄稼汉打扮,身材粗壮面容平实的男人,旁边是个打扮朴素的娘子,后头跟着一大一小两个面容相似的女子。长的极是俏丽。四个人刚出门,里面“哗沓”一声,门拴又给从里面拴上了。
周氏一看这几个,一个人都不认识!她家穷得很,纪老六又不管她,一向是不着家的,平日里一年到头就吃些地头菜,都没到镇上去买过几回肉,可话虽如此,青阳镇凶名赫赫的苏屠子还是认识的。不过苏屠子家里的人就肯定不认识了。
“苏......苏大郎呢?他杀了人还想躲起来吗?”周氏壮了壮胆子又开始嚎丧:“我苦命的杀胚啊,你死的冤枉啊,被人家打死咯里。连个说法都没有......”
王氏本就心软,这事又是自己老倌不在理,就想开口说些什么,苏雀儿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在旁边站着别说话。
这时候万二郎就上前说了:“这不是田头村纪老六家的吗。怎么纪老六过世跑到这里来哭丧?”
“你谁啊?”周氏一把声音倒是响亮,嚎了恁长时间也没哑:“我要跟苏家的人说话,让他赔我老倌......哎呀喂,我可怜的杀胚啊......”一会说话一会嚎丧倒是收放自如。
“苏家当家的身体不好,在里头躺着起不来。”万二郎有些不耐烦:“这是苏家娘子和苏大郎闺女,委托我代表他家来问你的。你想怎么样。”
周氏听他说能代表苏家,再看苏家娘子和她女儿身上穿戴很是讲究,虽说不是绫罗绸缎。倒也是上好的绢布,更别提苏家娘子头上那只银簪了,少说也有八九钱重。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开口道:“我要苏家给我出丧,停灵打幡。还要赔我一千吊钱。”本朝一吊钱就是一千文也即一两银子。
陆陆续续过来看热闹的村里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周氏倒也是真敢开口。本朝被称为有史以来百姓生活最是安逸的一个朝代。即便如此,一个普通的庄户,算他家里有五亩亩产五百斤的中等田,种稻子一年两熟,得米五千斤,上交给官府税粮五百斤还剩四千五百斤斤,按市价每斤七文算,一年下来就是三十一两银加五百文钱,这是全家不吃不喝得下的,扣去一家老小吃喝、年节过礼、针线布料,还有其它零碎,能余下十五两,别人都得翘起大拇指赞这家主妇会当家。
所以周氏这一狮子大开口,围着看热闹的人就议论纷纷起来,说是心太黑,倒是跟着周氏来的那些个浪荡子,一个个眉开眼笑,纷纷附和:“就是,一千贯,少一文都不行。”
万二郎就笑了,碰上这样的,他倒是不怕的。周氏这个人,虽然是隔壁村子的,但纪老六这个人臭名远扬,青阳镇周边几个村的人都知道,纪老六打娘子,而且是往死里打,纪老六原先还有过一个娘子,硬是被他辣手打死了,也是这个原因,后来纪老六快四十岁才讨到周氏这个娘子。寻常人家不是不肯将闺女给别人做继室,只要条件好,人好,日子总会过的好,但把自己辛苦养大的闺女嫁给纪老六这样的人,就得好好寻思寻思了,所谓一家女百家求,不到不得已,是不会走这条路的,否则会被人家戳脊梁骨。这个周氏娘家是隔壁县的,家里穷得叮当响,下头又有个小她十五岁的弟弟,因为这个缘故,她娘老子才被纪老六忽悠的十两银子聘礼给迷了心,结果成亲没几天,周氏就浑身青紫的回家了,说是纪老六要她回来倒找五两,把个老俩口气得,发誓要跟女婿家断绝来往。这事当时闹得纷纷扬扬,五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如果说苏大郎打死的是别人,说不得他媳妇为了一口气要告上衙门非来个一命赔一命,但纪老六这样的,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媳妇能不能给他守寡都不晓得哩!
“一千贯!你以为我苏大哥家他开金店的,真是骨头没有三两重,也敢拉这么大的车架。”万二郎脸一沉:“纪老六什么样的人,大伙儿都知道。平日里到处寻衅挑事,我苏大哥是打了他两下,可没下重手,昨儿个那么多人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