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方丈的禅房在院子的最深处,门口种植着一颗浓密茂盛的菩提树,树影斑驳,鸟鸣阵阵,树荫底下坐着一个身着简朴袈裟的老和尚,正是元一方丈。
他正在焚水沏茶,清幽的茶香缕缕传来,在炎热的夏日带了沏人心脾的清凉,明心和尚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一礼,“方丈,女檀越已经带来了。”
元一方丈这才抬起头来,目光清亮悠远,仿佛蕴含着无尽的佛道似的,澄明透彻,对着元意含笑地点头,“女檀越,许久不见。”
元意双手合十,尊敬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小妇人有事相求,打扰方丈静修,还请方丈见谅。”
“女檀越不必见外,不凡坐下与老衲喝一杯茶。”明心和尚已经离开,元一方丈示意让元意坐下,他则是慢悠悠地把洗茶的水倒出,重新执起煮开的水注入茶叶,幽幽的清香再次传来。
元意屈膝而坐,看着元一方丈悠闲自在的动作,近日浮躁的心渐渐地沉静下来,脸上不由带上了真诚的笑意,“方丈佛心澄净,气息宁和,让人见之忘俗。”
元一方丈但笑不语,按住茶盖把碧绿的茶汤缓缓倒出,再倒进茶杯,递了一杯给元意,元意道了谢接过,慢慢地呷了一口,清冽味甘,余韵悠长,颊齿留香,不由赞道,“好茶。”
“女檀越佛缘深厚,奈何红尘过重,才不得静心。”元一方丈突然说了一句话,竟是在回答元意方才的感慨,他重新替元意续了一杯茶,慈眉善目,“女檀越若是有空,不妨偷闲与老衲饮茶论佛。”
元意立马就明白了元一方丈的意思,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方丈点化。”
两人没有再说话,而是安静地喝着茶,凉风阵阵,仿佛整个世界都宁静了下来,元意浑身放松,像是经历了一番透彻的洗涤一般。直到元一方丈出口询问,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知女檀越此行有何求?”
元意恍然惊醒,在元一方丈善意的目光中,说道:“不知方丈是否有空,小妇人想让方丈您出关讲法,替百姓祈福。”
她的心中有些忐忑,因为元一方丈已经潜修多年,宣讲佛法也大多是门下弟子进行,之前先皇曾想让他进京觐见都被拒绝,她可不觉得自己的分量比先皇还重。
出乎意料的是,元一方丈竟然痛快地点了点头,“女檀越慈悲为怀,实乃大善。”
元意诧异地看向元一方丈,有些反应不过来,大约是知道元意在想什么,元一方丈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道一师弟与老衲相交多年。”
她恍然大悟,难怪当初审问峰顶寺一案时萧恒能够把元一方丈请出来,原来是托道一禅师的福,想来元一方丈也是看在道一禅师的份上才答应她这个请求。
“方丈慈悲,功德无量,小妇人在此替晋阳的百姓谢过方丈。”
总算了解了一桩心事,元意心情大好,开始和元一方丈讨论佛法,她前世研究佛法多年,有所心得,与元一方丈讨论起来更是毫无障碍,更难得是两人的观点大约相似,互有裨益,一场论法下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不知不觉之间,太阳西斜,已经有了昏黄之光铺洒,腊梅在一旁提点了一句,“夫人,天色不早,该回去了。”
元意这才恍然惊觉,与元一方丈对视一眼,俱是大笑,她双手合十,轻笑道:“方丈,看来我们只能下次再论道了。”
元一方丈意犹未尽,只能遗憾地点了点头,“老衲三日后开坛讲法,女檀越告知百姓就是。”
元意再次道谢,才带着腊梅辞别元一方丈离开。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本来宽大清净的院子更加悄然无声。大概是为了追求趣味天然,院子是最外围的房间,举目可以看到外边的青山绿黛,郁郁葱葱的奇木横斜摇曳,若不是有围墙遮拦,差点就让人以为身处于最奇妙的大自然之中。
正是百鸟归巢的时候,树上停了不少鸟雀,吱吱喳喳地每个停歇,元意的目光扫过,突然一凝,蓦然地停住了脚步。
“夫人,怎么了?”
腊梅差点就撞到了元意,疑惑地问道,然而许久没有得到回答,便看向元意,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惊呼出声,“是……是表少爷。”
只见在围墙外边最高大的一棵树上,健硕粗壮的树枝上站着一个青衣飘荡的男子,他全身都笼罩在夕阳的昏黄之中,五官俊逸出尘,目光正是朝着元意的方向看来,沉静悠长的视线在黄昏的侵染下似乎带着某种悲伤和凄凉的触感,让人的心弦颤抖起来。
元意以为是错觉,然而一旁的腊梅却捂着胸口喃喃道:“夫人,奴婢从未见过如此落寞的表少爷,心里怪难受的。”
元意的睫毛颤了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萧恒给的信号弹那在了手里,握住的指尖开始泛白。她再次抬头看向张仲羲,心中一乱,忽然没有了主意。
就在这时,外边的张仲羲忽然一笑,清俊的容颜在天地中缓缓地亮了起来,似乎是嘲讽,似乎是释然,又像是发自内心的愉悦,连看向元意的目光都渐渐地澄净明澈,之前的悲伤仿佛只是一场错觉,重新恢复了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清透无垢。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张仲羲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树枝当中,只有那戛然而止的鸣叫声和扑簌展翅的声音证明着曾经有人存在过。
腊梅这时候才蓦然回神,迟疑地看向元意,“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