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人生分水岭就在赴任海澄县县官的那一刻,此前几乎是默默无闻,虽说中了进士算是一举成名天下闻,但是在竞争激烈的官场上,大部分进士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就是在金榜题名的那一刻,就像那个被沈今竹一脚飞踹出去好几步远的进士表哥侯宗保就是如此,中进士后被分到南京吏部这个冷衙门做观政(实习生),倘若没有门路和运气,这辈子很难有所作为。
后世评价孙秀,都说他是开挂人生,莫名其妙被庆丰帝看中,是大明开国以来唯一拿着尚方宝剑赴任的从七品县令,然后这都还不够,赴任路上才走了一半,此人又收了两个重量级的钱谷和刑名师爷。尤其是李鱼这个钱谷师爷还拖上了魏国公府和锦衣卫的背景,称孙秀为“东翁”。
次日,龙江驿站。应天府尹刘大人、驿站驿丞,还有好奇围观的百姓等人在码头送别了海澄第一任县令,看见孙秀带着两个新出炉的师爷上船,都傻了眼,金陵无人不识天才解元李鱼,连沈义斐也因帮助侄女洗脱杀人罪名而被不少人所知,见李鱼和沈义斐都恭恭敬敬对孙秀称“东翁”,诸人在官船启航了都没过神来。
刘大人的刑名师爷和钱谷两位师爷悄声感慨道:“同为读书人,甚少有人瞧得起我们这些做幕僚门客的,没有一官半职,终日忙碌都是为人做嫁衣,走出去总是低人一等,如今有了李解元和沈推官开了先河,将来我们做师爷的走出去也面上有光啊。”
钱谷师爷有些不以为意,“一个是孝期无法出仕做官,一个是读腻了圣贤书想出门历练,当师爷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你还真以为他们会长长久久、像你我似的做一辈子师爷?”
刑名师爷说道:“话虽如此,有了这两位的先例,以后师爷一行会大有改观的。这孙县令除了年轻些、相貌生的好些,看起来并无过人之处啊,怎么能使天下英雄尽折腰呢,方才听见李解元称他为东翁,我还以为活见鬼了呢。”
钱谷师爷说道:“李解元背后还跟着两个师爷呢,我瞧着大有来头,孙大人运气真的太好了,买一送二啊。”
孙秀满载着理想和抱负的官船走在前面,沈今竹的双桅快船紧跟其后,船上除了沈家二房一家子人,还有满腹怨气的好姐妹吴敏。
吴讷私定终身,吴敏很是愤怒,深怨弟弟不成器,意志不坚,居然在婚前做下了珠胎暗结之事,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她对弟妹怀贤惠的印象很不好。怀贤惠童年时对吴讷又打又骂,要咬了弟弟的脖子一块肉去!那句“有娘生没娘养”的奚落之语,她至今都没有忘记。得知此事后,她气得当场给了弟弟一个耳刮子。
吴讷替贤惠辩解,说她在鸡鸣寺撕咬辱骂是少时不懂事,她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后来母亲何氏和离,她一个人在曹国公府的日子很不好过,祖父祖母不疼,父亲冷漠,还被父亲的宠妾欺负,贤惠不堪忍受,叛出了家门——这和我们姐弟的曾经的经历何曾相似啊!我们当初不也是对吴家彻底绝望,冒着沉尸海底的风险跑到金陵城找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吗……
吴讷述说怀贤惠的成长经历,试图用共鸣的方式打动吴敏,吴敏不上当,她说道:“我不是瞧不起她是太监的女儿、我也不是单恼她一个女孩子——我是气你不争气,如今你也是大人了,有了知慕少艾之心也实属正常,可是君子发之于情,止乎于礼,你若真心爱慕一个人,难道不应该是对她以礼相待吗?未婚先孕对你和她都不利,现在仓促结亲,新娘子成亲七个月就生下孩子,传出去很好听?”这臭小子!当初我和你姐夫也是真心相爱,人家李鱼婚前都没对我放肆过(当然了,婚后也不敢)。
吴讷说道:“我们商量好了,成亲后就住在乡下的田庄里,等孩子满百岁了再摆酒,到时候把孩子的生辰往后推一、两个月,也能遮掩过去。”
吴敏冷冰冰的说道:“你们商量?你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倒也轻巧,最后还不是要我和外祖母替你们遮掩?你真正闯下祸事,若有本事承担后果,不用连累他人替你擦屁股,我也竖起拇指夸一声是个汉子,现在贤惠一有孕,你就日夜兼程赶回来要我收拾残局,而不是想要自己解决问题,哪怕你们真的当了爹娘,也是一对没长大的孩子……”
吴敏将弟弟骂的狗血淋头,最后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和弟弟一起去找外祖母魏国公夫人,魏
国公夫人听了,开口就骂怀贤惠是个狐狸精,不知尊重,说乖外孙被蒙骗了——天知道贤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吴讷的种?
怎么办?吴讷快要愁死了,他能等得,贤惠肚子里的孩子等不得啊!只要豁出去耍赖寻死觅活的求,魏国公夫人挨了几日,只得勉强点头,但是态度冷淡,婚事一切从简,魏国公夫妇从头到尾不露面,由姐姐吴敏姐夫李鱼和在月港的舅舅徐枫充当长辈主持大事,婚礼设在金陵城外的别院里,不打算大张旗鼓摆流水席。
数数日子,吴敏夫妇两个即将启程去海澄县迎亲,李鱼却先斩后奏闹了当钱谷师爷这一出,吴敏气得都没有和吴讷同船,跑到沈今竹船上倾诉:
“……我觉得自从正月成亲开始,就诸事不顺,成亲前在.老家祖母来金陵城想要和我们姐弟重归于好,你也晓得,我弟弟是个面人脾气,他差点上了这个老婆子的当,我好容易使出了激将之计把他的心拖回来,将老婆子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