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宫廷派出一位德高望重的御医,前来为沫寒看病。
一番望闻问切,放下床边的帷幔,张御医一脸严肃踱步至桌前,几番欲言又止。
瞧了瞧身侧强撑着身子却满眼担忧的老夫人,又瞧了瞧一旁略显疲惫的北宫慎,心里暗暗忖度一番,这会子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小姐的病情,万一没承受住,自己岂不是犯了大错?
思索后,终究将话说出口:“右相,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夫人一听这话,险些晕过去,幸亏身旁的李嬷嬷眼明手快扶着。
“张御医,有什么话尽可直言!”老夫人强打起精神,一贯威严的语气。
眼见北宫慎并不反对,张御医老实回话:“刚刚给小姐用了药,不一会儿便会醒来。那就请老夫人和右相一同借一步说话。”
一出内室,由李嬷嬷搀扶着,老夫人眉目紧蹙,声音中透出几分着急:“张御医,您可是宫中的老御医了,今个托您说个实话,老身孙女究竟是何病故?何以喝了这么多药,久久不见起效,反而身子日渐衰弱?”
“老太太,右相,沫寒小姐这病是急症,怕是三年五载也难治愈。这病不仅会使人全身瘫痪,而且口不能言。每一次病情发作,病人便会比上一次更痛。长此以往,只怕小姐精神也会承受不住!”
瞬间老夫人没了神,脑海里都是全身瘫痪,口不能言之类的话。
“难道没有办法了吗?”听完微微沉吟,北宫慎终于出声。
“下官曾在古籍上见过一个法子,也不知是否有用?”
一听有了治愈的法子,老夫人和右相几乎同时问道:“什么法子?”
“雾灵山产有一种叫做蔓蔓清泪的药草,也许可解小姐的病。只是……只是这草药究竟生长在何处,无人知晓。而且草药一离开雾灵山,也就再无用处。”
这不是要逼着自己送走孙女吗?好你个张御医,老夫人眸色一深,压制住内心冒出的火气,和颜悦色道:“老身会好好考虑张御医的建议,宫中事务繁多,老身也就不多留您了!李嬷嬷,替我好好送送张御医。”
送走了张御医,屏退下人,屋内仅剩下老太太和北宫慎。
老太太不信张御医不是受人指使,而指使的人很显然,便是自己的儿子北宫慎,一时间免不了动怒:“混账东西!张御医可是受你指使?”
不等老太太发话,北宫慎直直跪在地上赔起罪:“母亲息怒!儿子并不知晓……”
谁能想到叱咤朝堂上的风云人物——北宫慎,每每面对自己的母亲时,也会变得失去素日的睿智冷静和淡然从容。反而变得一味地顺从,愚孝。
北宫慎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硬生生被老夫人打断,“哼!今儿,就你我娘俩,索性就把话说开了。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掩着遮着,你不自在,我也不舒服。自小,你就不待见你弟弟阿辰,嫉妒你父亲和我都偏爱他。当初阿辰出事,你是不是打心眼里高兴?”
眼见北宫慎跪在堂前,老夫人的气依旧没有得到缓解,捂着自己的心口,冷眼望着如同犯了错的孩童般而低下头的北宫慎。
老夫人站在北宫慎身旁,一边骂一边哭,不断地捶胸顿足,神色之间难掩哀痛,“枉你身为北宫家长子,却没有照顾好你的弟弟,害得他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害死阿辰还不够吗?现在连他唯一留下的血脉,你都容不下吗?”
最后一句,老夫人紧紧盯着北宫慎的眼眸,一字一句说出,那眸光中透出深深的渗人心底的冷意,恨不得射穿北宫慎整个人。
北宫慎,没有抬头,双手放在跪着的腿上,也猜得到此时老太太的目光中会有怨恨、责骂、痛楚。他心底不由地冷笑起来,世间最歹毒的恨意,大抵都包括了吧。惟独没有的,应该就是老太太对自己这个儿子的爱。
阿辰,沫寒,你的心里从来只有你小儿子一家,可曾想过我北宫慎也是你的儿子啊!
昔日,北宫辰不幸战败而亡,尚有你悲痛欲绝,哭昏灵堂;而我横遭发妻离世,痛失腹中爱子的打击,心如刀割,生不如死,作为母亲,你又何曾关注过我?
同样都是你的儿子,为何你从小到大独爱小儿子北宫辰?
为什么不想想因为北宫辰疏忽大意才致全军覆没,一夕之间,才害得北宫家族颜面尽失?又是谁力挽狂澜,重新使北宫家声望依旧?
闻言,北宫慎眉目染上怒火,眼神凛然一冷,衣袖间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不由地将自己的手一遍遍握紧,握紧,握紧,直到他彻底沉淀完满腔的愤怒,迫使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对自己都舍得狠得下心,方是真正做大事的人。
北宫慎将心一横,猛地连续磕了几个头,“咚咚咚……”,每一声听来都是铮铮的,足见磕的多用力。其实不过认错罢了,犯不着磕得这么重。偏偏北宫慎就是故意如此,想要借此向老太太表明他的决心和诚意。
顿了顿,言辞恳切陈述起自己的过错,“母亲,教训的是。儿子确实没有尽到做兄长的责任,更未照顾好侄女沫寒,还累及母亲几度伤心伤身。实在是儿子不孝!”
训斥北宫慎半天,老夫人又哭又骂,差不多也累得精疲力竭了,无力地坐在椅子上,痛心疾首道:“你若是心里不待见我们,趁早说出来,无须总是想着有的没的办法,赶沫寒出去!”
一旦老太太离开,北宫慎多年的名声可就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