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内,梁铭远正端坐于案前翻阅斥候传回的各方动向。
半年光景,和草原上流窜的边寇又打了几场不大不小的胜仗,少年也渐渐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小将,侧脸轮廓越发坚毅,染上了风霜之色。
亲兵无声无息地掀帘进帐,梁铭远头也不抬:“何事?”
“辕门外拦下一个小厮,自称是替许千户送信来的,只肯把信交给大人。”
梁铭远猛然起身,在亲兵不解的目光下大步冲出帐外,直奔辕门。
来人很陌生,看着却像是个伶俐的,即便是面对着眼前肃穆凛然的军营也没有吓得双腿打颤。
梁铭远在他面前站定,伸手:“信呢?”
声音急切,甚至有些发颤。
小厮忙不迭从怀中掏出一封上了火漆的信函。
梁铭远捏着信封,却没有立刻打开,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亲兵带来人下去休息,自己又匆匆赶回帐中。
几个月了,自己一直暗中派人往边城打探表妹的消息,却始终一无所获。
萧离曾派人给他传信,说叶初雨极有可能沿路出关直奔草原,让他多加注意,必要护她周全。
他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她的消息。
拆开信封,信纸上是他熟悉的字迹,下笔时却很凌乱。
待梁铭远阅毕,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叶初雨的笔迹如此急切了,他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
亲兵刚安置完送信人,正要回去再问问梁铭远有什么吩咐,就看到他又捏着信纸匆匆往中帐而去。 “祖父!”
梁铭远冲进中帐时,武安侯正在跟自己对弈,被他一嗓子差点吼得下错招,抬头不满道:“你小子又闯什么祸了,急急忙忙来找我善后的?”
梁铭远喘了口气,将那几张信纸啪地掼到武安侯面前:“梅家要反了!”
武安侯眯了眯眼,老狐狸似的精锐目光斜睨着孙子:“哪来的消息?”
“表妹让人给我送来的信。”梁铭远想也不想答道。
“哦?那丫头?”武安侯倒是对叶初雨还有点印象,记得她曾在边城暴动时跟自己联手来了招里外夹击,着实漂亮得很。可惜……“她现在不是被陛下全国通缉了?怎么还有心思管这种事?”
梁铭远跑得急,一进帐就连着灌了自己两大杯水,抹抹嘴巴道:“您不也说过华云公主之死必有蹊跷吗?表妹是无辜的,她说是梅子鹤陷害她!”又急着催促:“咱们是不是该赶紧早做准备?万一梅家乱了,那可是要出大事的!”毕竟梅家可是站在萧扬身后的。
武安侯皱眉瞪了他一眼:“糊涂,咱们可是奉旨守边,若是无缘无故调军回转,只怕要先被奏一本拥兵自重意图不轨!”
梁铭远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西凉军可不是他们家的私军,不能说动就动的。挠了挠头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朝中出乱子吧?”
“这丫头,还真是走到哪儿哪儿就出事……”武安侯已经看完了信上大略内容,不由失笑,这事怎么就这么巧呢?上次边城总督宋兴仁勾结荣英密谋起事,也是被她误打误撞发现的……
武安侯也听闻过上京关于叶初雨无休止的传闻,更记得那一夜的红雨异象。如果说之前还当做是一笑了之的话,连着这两次出事都有她提醒,也让他不得不正视起那个所谓的天命预言来。
“东宫若有此女,何愁不得天下啊。”武安侯老神在在地叹了一句,果不其然在孙子脸上看到一丝不自在的神情,安抚地拍拍他肩头:“有些人啊,注定是要站到最高处的。与其念念不忘,不如当断则断。”
梁铭远麦色皮肤上难得泛起一丝红,垂下头低低应了声:“孙儿知道了。”
武安侯捏着杯子敲了两下桌面,这才道:“去把天麟叫来,这等大事,又是他妹子传回来的,咱们合该好好商量一下。”
上京,叶府。
叶钟祺守在卢氏床前,紧紧抓着昏睡不醒的妻子的手,眼神里满是期盼渴求。
“芙娘,你听见了没有?我和敏之都在等你啊。”
白氏推门进来时就看到儿子满脸憔悴的模样,心疼得不得了,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我儿,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自打上次卢氏莫名被叶雪玫召进宫中,回来后就心神不宁郁郁寡欢,半月前竟突然晕倒,找来无数大夫都诊不出病因,如今每日只能靠参汤吊命。
白氏恍惚想起,这症状和当初小女儿落水后昏迷不醒如出一辙,可眼下许千澜和墨羽都不在上京城内,全家人都是束手无策。
最可恨的是,卢氏昏迷不醒后,梅子鹤竟主动上门,说自己手中有令卢氏醒来的药方,条件是叶钟祺辞去内阁行走中书舍人一职。
是要保卢氏的命,还是要保叶家在朝堂的地位,让叶家上下都难以抉择。
叶钟祺几次想要递辞呈,都被赋闲在家的叶相拦了下来。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这一退,就成了叶氏一族的罪人了!”
就连一向疼爱孙媳的安国太夫人,这一次都站在了叶相这一边。
这一退意义非凡,不止代表着叶家向梅家认输,更代表着叶家要将一手倡导的内阁制度完完全全交到梅家手中。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叶相恨不得都要以死相逼了,怕叶钟祺一时冲动做了傻事,干脆就将他关在家中,代他请了病假。
虽说没有递辞呈,可如今内阁已然快要成了梅家的天下。
许多朝臣起初还不满梅子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