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金柱坐到真皮沙发上,却不示意金杏就坐,金杏只好在茶几前继续站着。“我知道你和飞鹏,你们小两口经常闹些小别扭、小意见。”“爸,我……”“没关系,我都知道。我还知道,是飞鹏不讲理的时候多。我这说得没错吧?不会是每一次都是他没理吧?”问到后两句,常金柱笑了笑。金杏却不敢笑,也没有回他的话。
“总之,他老不讲理地和你闹别扭闹意见,是他不对,这方面他对你有亏欠。不过这次他出去这么多天,跟你们以前的那些别扭、意见一点点关系都没有,你要相信我。”“爹,我信,我一直都信您。”“飞鹏的确是有正经事要办。你想想,他自打被从村一把手位子上撸下来,浑浑噩噩,干过啥正事啊?一个大男人,不能总守着家,得谋些事业不是?你看村里那些出去打工的爷们,他们也舍不得老婆孩子,但更得干活挣钱呀。飞鹏这也是出去打个工,打一个月也就回来了。你要理解他啊,等他回来了,我好好教育教育他,让他把这次和以前亏欠你的一点一点都补回来。”“爸,我理解,不用……”“不过兵兵最近的心态,我也留意到了,有些跟往常不一样。他和村里的孩子不一样,他爹没离开过他这么久,他不适应也是可以想见的。你这当妈的可要安抚好他啊。我知道飞鹏走了以后你就一直在这么干,你干得很好。我的意思是,这几天他知道他爹要回来了,心情会有些变化,可能会一会儿高兴得疯跑,一会儿急得不耐烦,都是想爹闹的嘛,飞鹏三四岁那会儿也这样。这个时候,你就要多亲近亲近他,他和妈亲近了,也就容易平静一些。金杏啊,别看兵兵平时老缠着我和你妈这当爷爷奶奶的,其实家里最疼他、照料他最劳心劳力的,还是你这个妈妈啊,只是兵兵没有完全感觉到。这些天他盼爹,爹又没回来,你加倍亲近他,说得酸一些,用……用母爱……母爱关怀他,我想他一定能觉出你的好,觉出你为他操的心费的力。总而言之,这几天兵兵心情不稳定,你多和他亲近亲近,多和他通一通感情,啊。”
嫁入常金柱家以来,金杏没见这位一家之主说过太多废话,无论是对家人还是对外人。然而此刻她深感不可思议:公公叫她下来,居然是为了啰啰嗦嗦说这一大段古怪的废话。兵兵小小年纪是不可能完全了解母亲的爱心,但他很懂事也很单纯,对家中长辈,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爸爸妈妈都很亲近,算不上有啥“厚此薄彼”的。他们母子一向亲密,咋让公公一说,好像他们之间有啥误解甚至隔阂似的,而常飞鹏快一个月不回家倒成了替娘俩制造机会加深了解改善关系了。难道是拿着个当借口,给他儿子不顾家找小蜜遮羞?
嘴上对常金柱的话一口一个答应,而想到此处,金杏在心里冷笑了一下:随您咋帮他辩护,反正您向兵兵保证他爹再过10天就回来了。10天以后他要真回来了、真把正经事办出个眉目来了,剩下的慢慢说。要是过10天他还不回来,我不说啥,兵兵闹腾起来,我就是再哄再劝也没法帮您把他爹变出来了。
似乎公公已交代完了,金杏便请示回屋去“亲近”兵兵。常金柱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儿媳妇的背影,犹豫着用不用再叮咛一句“多亲近亲近,多通通感情”,最终他还是把话吞回了肚里。这意思他刚才重复了好几遍,甭说是金杏,就是憨憨的大儿媳妇也能刻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