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白琅口气和缓了许多:“委屈难受,你回去再哭可好?我陪着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你现下这样坐在雪地里,要落毛病的。”
秦念坐根儿不搭理他,低着头,眼泪便啪嗒啪嗒直接向下掉。她也不晓得自己如何陡然多了那样深厚的委屈,只觉得再不想搭理白琅了。他要喜欢谁,随他,要纳妾什么的,也大可随他,只是,他怎么能这样粗暴地对她呢?
所以,可见还是并不喜欢……若是他真心呵护的人,一定不会这样用力地拉扯她的。
白琅见她一动不动,伸手来拽她,秦念却死赖皮地要坐在地上。他可以把她整个儿提起来,却总不能如拎个猫狗一般把她提回去。
无奈,白琅只能跪坐在她对面,将她抱在自己腿上:“好了,你要哭便这么哭吧。”
秦念如同被针戳了一般,当下便跳起身来,头也不回便走。白琅也跟着站起来,在她背后,不轻不重地叹道:“别扭。”
秦念听得这一句,却觉得心尖子上方才空了的地方被人添了那么一小撮儿烧红的铁末子,烫了一下,竟然还是有知觉的。
到了她院中,她便停了脚步,看着白琅,道:“郎君可以回还了。奴现下已然回来了,自然不会再跑出去挨冻。”
白琅张了张口,终于是假作没听到这一句,向着她院中的粗使婢子道:“叫你们熬煮的红花水,可煮好了没有?”
秦念实在是没法儿对白琅如何。她便是生闷气,方才也闹过了,再闹,便不像话了。她总不能现下还言辞讥讽白琅,到底白琅不曾做错什么——换了谁放在他的位置上也只会这么做,娶个豪门出身的娘子,至于那贱籍的心上人,再好也只能做个妾。说来似是负心,可天下,谁不是这么做的?
再说了,她作为他这一份负心的获益人,似乎也没有任何立场把他赶出去——真要赶,她这里所有的下人外加她自己,都不能奈何他的。
两个婢子将木桶取来,将烧得热热的红花水倾进去,服侍秦念脱了履袜。她将足腿浸入水中,只觉那水的烫劲儿直上腰节,舒服得很,不禁微微后仰身子,舒了一口气。然而转念想到那罪魁祸首还在一边儿坐着,不言不语竟然只是在看她,不由又挺直了背,坐得板正些好不叫他看扁。
白琅却似是全然不注意她的举动,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她,看得秦念心里头发虚——难不成刚才她走掉是她任性,一个人坐着也是她任性,至于哭出来更是失了贵女颜面,总之是她错了太多,白琅才这副模样的?
她心中忐忑。方才闹腾的时候,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只是那一股委屈……如今想想,对着情郎委屈自然无碍,只是,对着夫君委屈却十足小家子气了。
待得婢子们将已然逐渐凉下去的水撤走,白琅方挥挥手示意旁人都下去,站起了身,走到垂腿坐在墩子上的秦念身边。倒也不说话,只俯下身,取一方湿了的帕子,一点点为她擦掉脸上泪迹。
秦念颤抖着一动不动,却不知怎的,又有一滴泪珠划下脸庞。这一回,白琅也要叹息了:“莫哭了。”
秦念点点头,想了想,还是道:“郎君,同我讲讲她。”
“她?”白琅一怔:“你是说,晚儿吧?那是阿瑶的姨表姊。是个温顺安静的人。”
秦念垂了头,道:“因她是贱籍,你才不要她的?”
“并不是。”白琅道:“贱籍也不是不可以收用,只是我当初全然不知晓这一桩□□。”
秦念一怔:“那么那架琴……”
“那是我阿娘的遗物。”白琅道:“阿爷还在的时候,就摆在书房之中。后来有一回那晚儿来府上,见得了,欢喜得不得了,便调了弦拨弄了两声,后来每回来探看姨母,都定要去我那儿弹琴。”
秦念抿了口,低声道:“那是有心意于郎君了。” | ..
“是了。”白琅道:“可我也无法的。总不能叫她注意避讳……我一年到头总有十个月是在边军的,偶然回来,又不好天天躲出去。”
“您并不欢喜她么?我听瑶娘言语中的意思,那位小娘子生得该挺俊美。”
“大概……”白琅想了许久,道:“并不欢喜吧。我若是欢喜一个人,自己总该是有察觉的。至于她相貌,现在倒也记不清了。只想着,有那么一个人是因你去死的,想来有些恻然。”
“那么我呢?”秦念鼓足勇气,装作冒失,问了这一句。
白琅不意她出此言,道:“你如何?”
秦念一横心,只将颜面身份都丢了,道:“郎君可欢喜我?”
“你是我的娘子啊。”白琅似是哭笑不得,索性半跪下来,将她拥住:“问这些痴话!这一世,我纵使对不住谁,也没有对不住自己内人的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