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就是这个意思,要不然传你来做什么?你说来听听,大家一起想办法让你选上去。”六叔公有点急了,说话的语速也快了些。
宋树根却不急,依然闷着头。“依吾看,西村要选出两个副社长来,他唐姓一个,吾宋氏一个,否则是摆不平的。”
“啊,这是个好办法,一家一个,他唐姓就无奈何吾宋氏了!”坐在一角的五叔挺直了腰板,夸奖道。
八字胡的长者却不以为然。“吾女婿说乡政府的干部说是只有一个副社长啊,你能选出两个来?乡政府听你的?”
“不是说让众人举手嚒?唐姓那边吾们作不了主,你不能逼着他们举吾们的手,可吾宋氏一族六叔公是可以发话的。让五叔挨家挨户去传话,开会那天——”宋树根的话还没讲完,八字胡的长者打断说,“是正月十六的午后。”宋树根接着说:“噢,时间都定了。六叔公,就让五叔到挨家各户去传话,就说是你六叔公说的,吾宋氏人丁没有唐姓的多,所以到那天各家都不能缺席,每家不管是男是女,老人孩子,都去,而且要早早地到,要异口同声地推举吾树根。可不要到了那天走亲戚的走亲戚,下地的下地,偷跑的偷跑,说话的时候把话说在喉咙里,像个蚊子叫,人家来的干部听不见。”
“嗯,树根这话说的有理。老五,你明天就照树根的话去传,就说是吾的意思,各家都不能缺。否则,到时候他家里出了什么事,氏族可不认他这个子孙!选屋基造房子的想都别想!宋氏的坟地也不准他下葬,不给他留半寸立足!”六叔公眼里露出了凶光。
“树根,要是上面乡政府只让举一只手,选一个副社长,怎么办?”五叔问。
“是啊,不得不防啊!”八字胡长者附和道。
“就说他唐姓不牢靠!”宋树根突然冒出一句。
“怎么个不牢靠?树根,你一定有主意了?”八字胡长者问。
五叔也急着问:“树根,别卖关子了,说说看。”
宋树根是一副蛇游到屁股眼都不着急的样子。“共产党是最讲政治的,对吧?政治上要可靠。当然,唐姓一族里出了几个共产党,唐家的声望高,出个副社长并不稀奇。可是,唐老二唐山,官很大,可惜是个短寿的,无嗣无后走了;老大唐河、老三唐海都是忠厚老实相,连话都说不了几句,没用的胚子,不用替他操心;唐老六、老十、老十二、老十三、老十四都不在了不用考虑,就是在也不用怕,他们当过‘自卫队’、‘保安团’,老十三、老十四还是汉奸伪军。唐老七是共产党,可惜他在外县当官,老话说,天高皇帝远,他官再大也是白搭,管不到吾们西村。唐老九唐湾倒是个厉害角色,可他在县城落了户,只留个儿子在村子里,也是不可能回来争长争短的。唯有唐老四唐岭,能与吾较较手劲。但是,六叔公,你记得不记得,唐老四唐岭当年与吾宋氏的七叔公小七子是一伙的,而且比小七还小七,也是汪精卫的汉奸,暗地里的杀人犯,在他们内部排名是排在小七之前的,是有名份的。当年他跟小七子一起,暗害过新四军。六叔公,你记得不记得?被杀掉的那个人好像是窑山那边的一个新四军的头目。吾宋氏要想打到唐姓,首先就要扳倒唐老四唐岭;要扳倒唐岭,就要推出小七子,让他出来咬住唐岭。”
“哎呀,树根,让你七叔公小七子站出来去咬唐老四,那不是把小七子也拖下去了?亏你想得出!”小七子是八字胡长者的亲兄弟,听树根这么一说,惊出一身冷汗来。
“嗯,是这么个理!”六叔公当然明白个中的利害。
“六叔公,你不是说过嚒,舍不得肉骨头套不住野狗,绊个麻雀也得撒出去一把稻谷吧?吾仔细想过了,唯有七叔公小七子站出来一口咬定他与唐老四唐岭结伴害死了窑山的新四军,方能彻底打倒唐岭,吾才有希望选上副社长。否则,稳笃定那个副社长是他唐姓的,而且就是唐岭的。”
“这件事说大喽!容吾想想。”六叔公拎起已经搁在桌子上的黄铜水烟筒,抖抖瑟瑟地装烟丝。
“树根,你这么一说,吾倒想起个人来。”八字胡的长者清醒过来了,把胳膊肘撑到了桌面上,商量似的口气。“那个徐雪森原来不是帮共产党新四军、帮国民党、帮伪军都做过事的吗,对不对?他是三开党,哪边都吃得开,哪边都不得罪。能不能让他站出来检举唐老四唐岭?这样一来,既保住了小七子,又扳倒了唐老四。”
“不行不行,馊主意!想让雪森站出来?做梦都别想!他是何等人?会听吾们的?想都别想!”五叔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是的,希冀让雪森那个滑头检举唐老四是绝无可能的。只有小七子亲自站出来,否则,共产党政府也不会相信呐,更是扳不倒唐老四的。”宋树根弯着背,依然闷着头。
“树根,你的这一计是很毒的,正可以一箭打倒唐姓。可是,吾宋氏也得搭上一命哪!”六叔公砸着嘴,山羊胡子上的口水滴了下来。
“六叔公,吾估摸着小七子是不会动手的,他的胆子与老鼠差不多,顶多是在旁边望个风、打个下手一类的。把小七子交出去,也就是个帮凶罪,判个三头五年就放回来了。你可以跟他说,他家里的活计,宋氏给包了。反正就要入社了,吾当上了社长,还怕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