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了。
“西村和桥庄联合起来的农业生产合作社,从今天开始,就成立了!合作社就叫西桥农业生产合作社,是我们西桥乡最后成立的一个合作社。从今天起,所有的农户都入社了,都是合作社的社员了。不管你以前有多少亩田地,都入社变成集体的,广大社员共有。大型的农具等等生产资料,譬如说,牛,犁,水车,还有救火用的‘水龙’、‘太平桶’等等,统统登记造册,折算价钱后入社。”
工作组的组长站在八仙桌后面,扯着喉咙大声说。
“此外,今天,根据县和乡党委的安排,西桥合作社的正副社长,实行群众普选。什么叫群众普选呢?给大家解释一下,就是工作组提名,大家同意的话,就举手,不同意的,可以不举手。注意了,每家只能有一个代表,举一次手。如果对工作组提名的候选人不同意,可以另选他人。但是,你要讲点理由。为什么?因为选上的社长副社长今后是要带领大家发展生产的,是大家的事,不能当儿戏的。选错了人,把大家带到歪路上,或者生产搞不好,产量上不去,吃亏倒霉的还是大家。更重要的,是要保质保量、不折不扣上缴完公粮,不能拖欠政府规定的公粮。所以,大家一定要慎重,要再三掂量掂量,不要盲目举手。”
工作组长端起从农户家借来的海碗,喝了口水,继续说:“现在,我公布工作组的提名。社长,黄长工。大家都认识吧?就是这一位。”组长回过头去,让坐在他后面一张长凳上的中年农民站起来,然后指着他说:“他原来是桥庄的贫苦农民,从小在黄甲祺大地主家当长工,苦大仇深,对党和政府是真心拥护。他懂农活,什么活都做过,相信他能带领大家搞好生产的。大家考虑一下,同意的,就举手。”
说完,组长看着会场,眼神从左到右,扫过去。
会场上绝大部分的男女都举起了手。有的怀抱孩子的妇女握住孩子的手举起来。
“喂,那位女社员,你举的是小孩子的手,不能算是你举的手。你同意不同意啊?同意的话,你亲自举手!”组长旁边的工作人员站起来点着人头,插话说道。
那妇女松开手,向前举了起来。
“还有,刚才组长说了,小孩子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不能举手的,举了手也不算数。放下吧!”站起来的工作人员向会场挥挥手。他认真地看着,计算着。稍停,他对组长说:“绝大部分同意的,通过吧。”
组长向会场摆摆手:“放下吧,全票通过!黄长工当选西桥农业生产合作社社长!”他朝会场拍手鼓掌。可是,会场上的农民不明白是何用意,又不懂规矩,没有跟着鼓掌。
组长没有生气,习惯性地又对会场摆摆手,随后继续说:“下面,公布副社长候选人的提名,他是唐岭。唐岭来了没有?坐在哪?站一下,让社员同志们认一认!”组长的目光在会场的人堆里寻找。
被叫作唐岭的农民看上去有四十岁了,高大魁伟,听到提名,迅速地站起来。
组长向他摆摆手。“好,唐岭,你坐下吧。对唐岭,大家也是应该认识的,我简单地介绍——”
组长的话还没说完,六叔公急急地站了起来,抢过话题:“工、工作、同同志,吾老老汉有有话要说!”
组长皱了邹眉头,咧了咧嘴,但忍住了,苦笑了一下,说:“好吧,老人家你说。”
“工作同志,吾是宋氏一族的族长,是长辈,对吾们西村的人是知晓的,谁个有能耐,谁个没本事,都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的。吾不能说他唐家的唐老四如何如何,吾宋氏的树根各位邻舍应该是知晓的,是当社长的货色。工作同志,你才刚不是说可以另选他人吗?吾就提名树根。树根,你也站起来让众人认认!”六叔公拉起宋树根,又回转身去,朝宋氏一族的人堆里瞪着眼。“你们还不举手啊!”
宋树根真的慢慢地站了起来,但他的背却有点驼。
宋氏一族人堆里,大人、孩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呼啦啦一齐举起手来。怀抱婴儿的妇女又握住孩子的手举起来。从模样看,宋氏一族绝大多数的人都举了手。
被西邨和子长架着站在会场外围的丝丽亡命地挣脱西邨拉住的右手,举了起来。西邨以为她想逃脱,马上用双手抱住她的胳膊往下压。
在唐家人群里,在东村桥庄来的代表中,不但没有一个人举手,反倒睁着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们。那样子是百思不得其解。
主席台八仙桌后面的工作组人员也惊呆了,傻了眼。
“这不是明摆着搞宗族帮派嚒!”工作组的那位工作人员气愤地说。
“别急,冷静点!”组长朝他摆摆手。
“要坚决制止,不能让旧社会的邪恶势力抬头!”工作人员又冒了一句。
六叔公很得意,回过身来,对着主席台的工作组说:“工作同志,你数数人头!”
工作组的组长正要张嘴说话,唐岭冷不丁的忽地站了起来,高声说道:“吾也提个名,提徐雪森。他懂农活,识农时,还会副业,为人厚道,做事公道。大家赞成不赞成啊?”
说着,唐岭向唐家人堆、桥庄代表和宋氏人群转着身体。
“吾反对!”还没有坐下去的宋树根不等众人反应,向天空伸出手,突然之间雄壮起来,抢先说:“他徐家在西村没有一寸水田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