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大殿,一时寂静无二。
谁都不想做第一个提出那两个字的人,最后还是苻璃一锤定音,待明日审讯过那女子之后,再作定夺。毕竟,既然她能习得此种邪术,或许也会有破解之法。虽然大家心知这种可能性极小,但到底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如何能轻飘飘地一句“毁了”了事?
最后,议事就这样草草收了尾。
众人纷纷步出大殿,各自回去鬼宗安排的客房。
苻璃的客房就与锦凰的相邻,二人一前一后往回走。行到一半,锦凰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将他唤住,道:“师尊,弟子想去瞧瞧云铧……”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她感觉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凝,像是整个空间都被定住了一样,静得锦凰甚至能听到自己轻弱的吐息声。
锦凰上身微躬,视线穿过细密的眼睫缝儿,看到苻璃背对着她,白色的靴子定定地顿在两步远的正前方,深蓝色的法袍下摆服帖垂顺,纹丝未动。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周围更是没有一丝响动,甚至连微弱的夜风都仿佛凝固了一般。整片庭院静得诡异,就像是无波无澜的泉眼,底下暗涌深藏,兀自搅动翻滚,等到时机一到便冲破平静的表象,爆发出可怕的力量。
锦凰心底开始发寒,暗自后悔。
她不该去抚弄这块逆鳞,明明知道苻璃不喜自己与云铧有关联,却还是不知死活地去触碰。看来,是这几日他的和颜悦色让她放松了戒备。只是,她始终不太明白,为何苻璃会如此反应剧烈。在她看来,以他的修为,真到了杀她夺宝的时候,云铧这个阻碍根本不足为惧。
到底是何缘由让他如此?锦凰百思不得其解。
不要说她,便是连苻璃自己怕是都不明白胸腔中这汹涌翻滚的怒意是为了什么,是真的源自她违逆了自己的意思,执意要与云铧牵扯么?从未动过情的苻璃并未去深想过这些,只一味地以为自己一番教诲她却当做了耳旁风,硬要走上自毁前程的路!
盛怒之下的苻璃忽略了心底淌过的那一阵复又一阵的涩然。
短短几吸的功夫,锦凰感觉仿佛过了几炷香的时间。视线中,苻璃的袍摆晃了晃,接着,白色的靴子缓缓转了过来。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视线投放在自己身上,气息并不算多么强悍,却异常的冷冽和沉闷,像是在将她周围的空气一点点挤走,窒息感迅速袭涌上来。
“锦儿,你可还记得为师说过的话?莫要为了旁的事扰了道心?”
莫不是他以为自己对云铧动了情?她不过是担心云铧的伤势罢了,他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锦凰心中暗道,同时缓缓抬起头来。
此刻已经是深夜,夜幕笼罩着活死人谷的所有角落,只余下竹檐下十步一盏的鬼火灯散发着微薄的蓝光。
两人已近客房,左侧头顶的蓝光斜照而下,沿着苻璃的眉骨、鼻梁、唇尖画出一道颜色分明的弧线。左侧明亮,右侧晦暗,仿佛一条分水岭,异常鲜明,也异常的诡异。
鬼火灯散发出来的蓝光本就有种幽凉的寒意,又兼之如此鲜明的明晦轮廓,锦凰感觉苻璃没有表情的脸庞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冷肃,甚至他投过来的眸光中好似都折射着幽冷的森寒。
锦凰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对强者本能的畏惧,和不屈。
自她失忆以来,他对她可谓爱护有加、温和以待,从未有过如此冷漠的模样。顶着这样的眸光,锦凰心中极为忐忑,脊背下意识地慢慢挺直,皮肉下有力量在暗暗积蓄。然而,对上苻璃眸光的视线却是坦荡而无辜,“弟子从未忘记师尊的教诲,弟子的道心亦是从未改变。”
“你记得便好。”苻璃唇瓣动了动,逸散出来的气息似乎弱了些,“既然如此,那师尊希望你日后莫要再与云铧生出不必要的牵扯,他会阻碍你的前程。”
不必要的牵扯?男/欢/女/爱?若云铧真的是她的云华,便是阻了又如何?
更何况,前程那也是她的前程,他是否管得太宽泛了些?!
锦凰心下反感,面上却只表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语带不解道:“师尊,请恕弟子愚笨。弟子不明白,师尊为何对云铧如此忌讳?在弟子心中,云铧自始至终都只是当年梁都的那个小哥哥,弟子对他与对香昀他们别无二致。弟子是忧心他身受重伤又中了那女子的奇毒,在活死人谷也不认识别的什么旁人,这才想着去看看他。”
“弟子的道心一如最初,心中除了大道再无别的心思去分神其他。”她一面说着,一面不着痕迹地观察他的神色,见他眸光涣散似在沉思,便以退为进道:“锦儿心知师尊是为了锦儿着想,师尊的教诲锦儿也不敢忘,日后,弟子必定更加地谨言慎行,不与任何男修生出不必要的牵扯。”
要说,锦凰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高明。
说者有心,听者更是有意。
苻璃不免被她的话带得入了深思。
锦凰的话说得非常在理。他如此设防于云铧,可世上男子何止千千万,他难道能一个个都防备过来么。纵然他再如何谨小慎微,也总会出现纰漏。更何况,他素来俗事缠身,亦不可能时时都在锦凰身边,而她身边也不可能只出现女子。
所以,最关键不在于男子,而在于锦凰。若是她无意,纵然对方情深似海,锦儿不为所动,对方也是于事无补。
可是,尽管她信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