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夏日的夜晚,繁星满天,一轮弯月高高的悬挂在夜空,间或有一阵清风袭来,似是赶走了夏日的炎热,或明或暗的树丛暗影中,有成群结队的萤火虫在飞舞......
突然,一个身影张开双臂正迅速的穿过树林,敏捷如燕,似乘月而来,只听得风划过树叶的沙沙声。
紧身夜行衣下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却也挡不住那全身从上至下曲线毕露,若是心性不够坚定的人,怕是早已喷出火来。
“不错。”慕容复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吐出四个字。
没错,此人正是华双。
听得这难得的夸赞之词后,华双不禁诧异的望向那双幽深的眼眸之中——
自从上次马车被劫事件之后,华双回到陆府之后,果然按照慕容复所说,每日将米袋绑在腿上行走,逐日加量。
后来,华双试着摘了米袋之后,发现果然有一种走路顺风的飘忽感,这才去四方当铺寻了慕容复。
慕容复果然按照约定教她练习轻功,其中的辛苦之处自不必说,比想象中来得不容易太多太多,一次次的摔倒、跌倒乃是常事,身上淤青数不胜数,只是好在还有二丫,甚至还被扔下悬崖说什么激发潜能......
虽然,他曾说华双轻功天赋不错,可是自教她习武来却从未说过一句夸赞的话,总是毫不留情的指出她的不足,而今日“不错”两字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在华双看来,慕容复这人极不易琢磨。
当她以为他侠骨柔肠,却也亲眼见他见死不救;
当她以为他温柔和煦,却常常见着他面无表情;
当她以为他对自己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却发现他平时除了指点教习再不肯多发一言;
当她以为他淡漠冷傲,却常常想起他当初救自己的那一幕;
...
思绪飘得有些远,华双一双清亮得眸子盯着慕容复眨也不眨一下,直到慕容复感到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华双才回过神来。
许是因为习了轻功的缘故,华双屈膝行礼的姿势更加挺拔,一双丹凤眼水光潋滟,凭端地添了些妩媚,却又澄澈无比,还带了许英气,即使是一身寻常夜行衣,整个人也散发出致命的诱惑力。
听得华双道谢之后,慕容复颔首,算是应下了。目光却始终不曾落在华双身上,只是淡淡道:“以后晚上都不必出来了,只是切记要勤加练习。”
还没等华双回答,修长的身影一闪,慕容复便没了踪影,华双甚至觉得,仿佛那个人从未在他面前出现过一样——
不是的。
华双的心底很快有一个声音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记得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救她的时候,还有这一年过教习她的日子。
怎么敢忘?
生命中那些帮助过她的人。
...
华双回到清风苑的时候,已经是二更,换下夜行衣便和衣躺下了。
也不知今晚怎么了,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是不是该回长安了?
穆青中了武状元,朝阳武馆一时间声名大噪,前来习武的学子愈发的多,平伯又招了几个拳脚师傅,如今扣除武馆一年的花销之后,账上已经有了不少银子。
而庄子,因着将所有田地落实到每家每户之后,再加上租子只收三成,农户们每日干起活来特别有劲,无论是施肥灌溉,或是田间拔草,大家都卯足劲了攀比,于是今年所收的三成租子竟是往年的两倍!这让李庄头咂舌不已,同时也对华双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夜未眠。
第二日早晨,华双顶着一双熊猫眼差点吓坏了彩娥。
彩娥拿来煮熟的鸡蛋给华双揉着眼睛,动作轻柔缓慢,力度适中。
其实华双心里有些纠结,如果自己去长安,彩娥愿意跟着去吗?又或者,薛凤仪会同意吗?
华双只觉着自己心里,跟自己头上那未理顺的发丝一样凌乱......
整理好了妆容,穿上一件浅紫织锦交颈襦裙,华双看着镜中的自己,终于下定了决心。
...
薛凤仪看着正在行礼的华双,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大对劲,仿佛跟往常不太一样......
就在她微眯了眼,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
华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话:“夫人,这次是想向您辞行......"
站在旁边的陆毅君身体轻微的晃了晃,又很快镇定下来。
薛凤仪笑容一收,眼睛稍微一斜,自是没有漏掉陆毅明失魂落魄的样子。
“为何这么突然?”薛凤仪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华双不是忸怩的性子,既然决定了,就没什么说不出口的:“准备好了,想要去长安寻故人。”
对于当初薛凤仪掳了自己的事,华双其实早就已经不再介意了,相反,她很感激薛凤仪,因此算是说了实话。
薛凤仪闻言,忽的笑了。
华双垂着眼眸,没有看见,陆毅君却看见了,此时不由心中一紧——
果然,薛凤仪开口了:“你的轻功学得应该还算不错了罢?”
陆毅君猛的看向那个身量高挑纤细的女子,还学轻功么。
华双心里似惊雷闪过,她以为她掩藏得足够好,没想到......
薛凤仪未有让华双接话的意思,因此很快的再次开口,只是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嘲弄:“你以为陆老族长留在陆府的暗卫是吃素的不成?还是你觉得他会对你这样一个女子置之不理任你踩着陆府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