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第二天早上是在河边的地里找到曼青的。她捂着鼻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地里的残迹,“你真的一个人,挑粪坑了?”
曼青也在尽量控制不大口吸气,闻言白了她一眼,继续跳水浇灌。桂花捂着鼻子也不好大叫大嚷,就围着那块长长的地转了一圈,然后站到靠河边已经被水浇过空气好一些的地方,“你没挑完吧,才浇了不到一半!”
曼青浇完了脚下的那块,也来到了河边,“肯定啦!我一个人能挑这么多不错了,怎么可能挑得完?”
“你太厉害了!除了我娘,我就没看到还有哪个女人能有你厉害!”
“我挑东西还不如你呢,哪有你厉害!——你厉害你也不来帮我,哼,还说是好姐妹呢!”曼青这话纯粹是没话找话,再好的姐妹,只要不是一家人,这忙还真不好开口叫别人帮忙。
桂花讪讪的,露出白白的牙齿,“你也知道的啦,我娘怕鬼,我怕臭——嘿嘿,可不是我不帮你啊!”
曼青一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胡说八道!这跟你娘怕鬼有什么关系?既然你今天来了,就帮我一起去山上弄点柴火下来吧,我家的柴火又不多了!”
如此白天做别的,到了傍晚曼青就挑粪坑,直挑了四天才差不多干完。这四天可把她给折腾死了,洗下来的衣裳挂了前院一竹竿!好在这几天天气还不错,要不然曼青还真不知道穿什么去干这个活儿了。
这几天白天把外面的活儿干得差不多了,加上有气味也不敢绣花,等挑夫的活儿一干完,曼青就赶紧坐下来做绣活儿——他们家接下来的米粮还指望着她手里的绣活儿呢。
这时正是春末夏初,夏收未至,春播已成,农人的活儿也无非就是追追肥除除草,桂花这个半大劳动力也彻底闲了下来,成天跟在了曼青的身后学绣活儿。
“曼青,你说刘大头今天就要被放出来了,咱们要不要偷偷地去揍他一顿啊?”桂花的绣技已经好了不少,至少能看出哪些是叶子哪些是花了,“过了今天,咱们再想找他的茬,可就不好找了——”
曼青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去绣花,“你问我做什么,你想去揍就去揍呗——那个叫高四两的,你想好怎么揍他了吗?”
“哈!”说到那个冤家,桂花立即兴奋了起来,“当然想好了!早就想好了!”她把手上的帕子往旁边一放,凑过脑袋,神秘兮兮地道:“我跟你说,明天不就是轮到六婶子家送饭了吗,嘿嘿,我都跟我娘说好了,六婶子家这几天特别忙,我准备过去帮把手,到时候,嘿嘿嘿,你说我放巴豆好,还是放泻叶好?”
六婶子就是高六婶,嗓门奇大的那个,跟桂婶是同一类人,泼辣能干,两人很是要好。六婶子家孩子还小,经常忙不过来,因此桂花一说,六婶子就答应了下来。而像高四两这样在祠堂里关几天的,还是要有人送饭的,要不饿死人就不好了。谁送呢?里长一般都是叫了高家几个兄弟来送,反正高家兄弟多,一人一天,也就差不多了。高家兄弟揽这事也不算吃亏,因为这样的饭菜好点歹点都没人会说,而村里是要给他们一点钱做补偿的。
曼青很无语地看了看满脸兴奋的桂花,没好声气地劝道:“你也要适可而止,可不能过度啊!”
桂花当即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知道知道,我是那么笨的人吗?巴豆和泻叶我都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该放多少……”她后面越说声音越小,曼青没太听明白,也就不以为意,低下头继续干活了。
她不知道,因了桂花的这一胡闹,影响了桂花的一生。
他们到底也没有揍成刘大头。这还是桂婶劝桂花的,说刘大头这人混,是不怕被偷而是怕被惦记的哪一种人,加上他也没直接犯到他们手上,就犯不着跟他死磕啦。桂花这时把精力都放在了怎么让高四两吃亏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如此时间过得飞快,到了高四两出来的那日,大伙儿才发现,出事儿了!
高四两不知道为何,被人从小黑房里拖出来的时候,精瘦如柴,奄奄一息,就差最后一口气给吊着了——
这人是混不错,但罪不至死啊!而且这人好歹也姓高,小高庄不能不管,于是立马就有乡亲去请了附近的郎中来。
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的老郎中背着个藤箱,紧赶慢赶地赶到,然后在众人担忧的眼光下斯条慢理地先是捋起自己的袖子,然后是高四两脏兮兮散发着异味的袖子……众人快把眼睛都望穿了,他才沉吟着道:“这是吃了泻药,拉得太严重,虚脱了,后面又不曾进食,导致昏阙……”
郎中这么一说,别人还不曾找原因呢,人群中的桂花吓得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由此还有什么可调查的,众人随便一问,桂花就吓得哇哇大哭,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众人听了原委,真是好气又好笑。这事儿说大也不大,无非是小姑娘家生气,做了点小报复。要是高四两有爹有娘有家属,肯定不会这么就算了,但高四两本来就孤儿一个,还做了坏事在前——里长大手一挥,让把人抬到桂家去,把人治好了就行,不用担其他责了。
桂叔和桂富冲众人团团鞠躬道歉,桂婶也带着桂花给众人道歉解释半天,一家人这才多抬了个人回家。回到家里,桂婶二话不说,抄起烧火棍照着桂花就是一顿胖揍,桂花那凄惨委屈愧疚的哭声,把隔壁的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