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对杀戮年幼的人视若不见,并不是老罗心性薄凉,而是遵从这个时代的习俗,至少在没有能力打破它的时候,必需保持沉默。
所谓的无辜真的就无辜吗?
其实不尽然,在这个时代,在中亚这块地盘上,突厥人、葛逻禄人充当丝绸商路上的拦路收费者,他们干得再好不过了,不单是劫掠资财,也会劫掠人命,年长的部族战士在首领的带领下挥舞刀子,年幼的所谓“无辜”就站在他们身后叫好喝彩,偶尔还会用手里的匕首和石头扔上两下,遇见稚嫩的路人,部落的战士会教导这些所谓的“无辜”怎样去劫掠。
他们或许对自己的族人和善友好,但是对于不同的族类,远不是后世那种能歌善舞的浪漫族群,更不是热情好客的淳朴牧人。
这并不是老罗想当然,而是从哥舒烈的妻子还有一众没有被杀戮的人身上看到的实际,那些人多数面容枯槁,大多数身上只有一条脏兮兮的残破毯子用来御寒,要知道这个时节可是大雪纷飞的严冬,还是环绕的雪山脚下。
所以同情心这种东西还是留给自己族人吧,至少留给自己认可的身边人。
……
对于菲尔古纳来说,这个如同往日一样的黄昏就是一个噩梦,他匍匐在地上挣扎着努力想要醒来,但是剧痛的双腿一次次告诉他这是一个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现实。
半清醒半昏迷之间,菲尔古纳见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坐在了自己最喜欢的白虎皮坐榻上,如同琐罗亚斯德教义传说中的魔神,又像东方汉人口中判定生死的君王,而自己却被两个看不清脸孔的家伙拖曳着扔在地上,就像等待屠子判定怎么屠宰然后架到火上烧烤的牛羊。
“哥舒部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一个腔调有些奇怪的汉话传到了他的耳边,声音很低沉,仿佛从深渊中翻涌上来的。
菲尔古纳还没来及反应,有人用熟悉的突厥语重复了一遍,然后那个腔调再次说了些什么,耳边的人再重复,不过话里的内容就不同了。
那个在耳边说话的人用喝令的语气大声的说着:“别耽搁时间,如果不说就把你切成一片片的烤来吃掉……到时候你想死都死不了!”
菲尔古纳浑身一阵抖颤,他猛然醒过味来了,是敌人,突然来到的敌人,就像从雪山里面钻出来的神将,他的部属全都死掉了,仅仅过了四年,哥舒部的人就来复仇了,还带来了如此凶悍的敌人。
他现在脑子里除了痛恨还有懊恼、悔恨外加恐惧,没错,就是恐惧。
草原上出现黑灾白灾①的时候,吃人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菲尔古纳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真的当灾难来临时,不要说其他部族的敌人,即便是自己的族人也不是没吃过。每逢灾难发生的时候,总会有老人无声的走到旷野中死去,他们冻得僵硬的尸体就会被吃掉。
在耳边说话的人虽然不认识,但肯定是草原人,否则怎会随便说出这种最恐怖的逼供方式?
菲尔古纳可不想自己被人吃掉。
他现在只求速死,于是口舌不清的嘟囔着他所知道的一切,那个不停在耳边说道的家伙还不停的确认,让他感觉那啰嗦的话语声比被吃掉还要可怕,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记重击敲打在脑袋上,他像一滩烂泥一样变得悄无声息。
对菲尔古纳来说一切已经结束了,无论他是谁做过什么又有什么未了心愿,这个时间都不再与他有任何关系。
对于老罗来说,一切才不过刚刚开始。
在谋刺部小头人菲尔古纳面前端坐的自然是老罗,而不停嘟囔审讯传话的则是牟尼奇,这个来自踏实力部的矮个子心思缜密,竟然是审讯的好手,倒是颇让老罗感到惊讶。
“牟尼奇,等回转库扎克,你去找西德克诺德报到,回头去军法处做个审讯官吧。”老罗随口说道。
人尽其用才是正理,至于对方的葛逻禄人身份,在老罗而言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关键是这个矮个子的家伙能够对这只队伍忠心,而二百年前恒罗斯之战的是是非非,在这个时候看来已经不再重要。
“是,将主,谢谢将主。”矮个子牟尼奇伏地叩拜,不是矮个子没骨气,他和粟米菲罗最近争着进这个寻仇的队伍,又拼命争表现,不就是为了可以在这个强大男人面前争取站着说话的机会吗?
“罢了,今后用心做事。”说完这一句,老罗瞟了一眼站在帐篷入口守候的另一个葛逻禄人,“粟米菲罗也是同样,只要有能力尽管用出来,如果你能把踏实力部拉到我汉人这一边,还能遵守我的规矩,我这个将主就敢做主接纳你们做汉人!粟米菲罗,你可明白?”
“明白,将主。”粟米菲罗上前几步,在老罗面前躬身为礼,“只是葛逻禄人分为三姓②,踏实力部内里还有很多老人惦念祖上的血脉,恐怕一时间很难拉拢到将主这边来。”
“不妨事,不用急,粟米菲罗。”老罗点点头,“事情可以说给你信得过的人听,具体将来如何,让时间来决定好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踏实力内部的族老们会明白该怎样选择。”
“是,将主!”粟米菲罗有些胆战心惊,这位将主大人的胆略绝不是常人可比,手下仅有人口数万人兵力不足两万,就敢惦念整个拥有十万兵力的踏实力部百十万人。
“好了,你退下吧。”啰嗦的话不必多说,老罗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老罗把粟米菲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