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人之心不可无,力量要握在自己手中,安全亦是同样,不能指望别人的善心,不能交付到旁人手中。
这是罗开先的信念,同样受他的影响,他手下的士兵们也是同样。
所以,尽管知道这个时候宋夏两方不会轻易开战,罗开先的亲卫们仍旧在山路上设置了多处防御岗哨,乱石路两侧随处都是搭设好的便携弩具和可以抛射碎石的大弹弓架,目的自然很简单,防备宋方或者夏方的来人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好在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新来的骑队远远地就停驻下来,拍了两个骑哨过来喊话,这种中规中矩的做法得到了亲卫们的认可。
一刻钟之后,一队不足二十人组成的小骑队进入了灵州亲卫营的戒守之内——山路南北向,两端一卡,就是完备的山路营地。
骑队的首领身形粗壮脸色黑红带着络腮胡分不出年纪的家伙,见到罗开先的第一句话就是,“绥州刺史兼右司马指挥使麾下骁骑营周通,见过灵州罗将军!”
“周将军请了,不知周将军所说绥州刺史兼右司马指挥使是……”罗开先揣着明白装糊涂,随口问话的同时,正借着眼角余光扫量这位周通身后的宋军表现。
罗开先打量这队宋兵的同时,这周通也在打量着罗开先和他周围的亲卫们。面对着高了自己近一头的罗开先,还有他手下高大健壮披甲带血的亲兵,甚至还有远比自己的战马更加高大的四蹄怪物,周通感觉自己像是进了小巨人的群落,作为常年带兵厮杀的战将,他能够清晰分辨出周围这群怪物绝非花架样子货,分明是从地狱中厮杀出来的修罗,感受着无处不在的目光所带来的压抑,周通的举止变得更加恭敬,“尊上讳名李继冲,不知罗将军可有耳闻?”
“可是西平王族叔?”罗开先故作惊异的问了一句,见对方点头之后,便又说道:“不知李刺史何在?”
“就在山路转角外……”周通说着话,还双手抱拳冲着东南方位作揖般晃了晃。
“本将与西平王为攻守互助盟约兄弟,李刺史如本将长辈,怎可让长辈于营外等候?”若说客气,罗开先虽然不通这时代的礼仪,但故作热情总还是可以做得到的,言罢拉着周通也不上马,快步就向外面迎去。
路上他还在琢磨,这绥州刺史至少应算三品大员,区区匪事,派个下属来处理就算过得去,如今亲至,想来是另有所图,只不知这位党项李氏成员比之李德明又会如何……
主将单身匹马入敌营那是演义故事,真实的情况下,主将的随邕又怎会允许主将独个儿行动——主辱臣死可不是说笑,主将崩侍卫死才是这时代军营的常律。
所以,之前李继冲没能靠近罗开先这方营地,派了个周通来探路,如今罗开先出营迎接,他身边除了被他拉着的周通,身后左右随行了二三十个全身甲胄持械操盾的亲兵,尤以奥尔基为首。
南路来的绥州队伍距离营地这里并不远,远远地看到营地内人头涌动,这边厢也有一位留了几缕长须满面雍容的老将率队前突。
两边厢一碰头,身形高大的罗开先停住脚步,抱拳揖礼,率先开口问道:“可是西平王族叔当面?灵州罗开先有礼了!”
“给罗将军回礼!”老将李继冲也不充大,一板一眼的回礼,然后托住罗开先双臂,紧忙着说道:“罗将军凭地客气,将军远途归来,战绩彪炳,实为我武人楷模,必为世人传诵!将军与阿移约为盟友兄弟,此乃党项幸事,河西幸事!老夫年老力衰,耐不得征战之苦,却尤有残力,愿为后辈扶鞍认蹬……”
作为党项人的李继冲眼下却是一副汉家儒将打扮,留了几缕长须,皂色锦袍穿在里面,外面罩着一层斜肩护住左半身的锁子甲,头顶一只金铜色带着猛兽纹样的红缨盔,身后一领黑熊皮大氅,一双看似平和眼睛,偶尔露出一丝精光,虽然身量不过一米七多些,但一身凝重的气势衬得威严与和蔼并存,显见并非无能的软骨之辈。
当然,站在他对面的罗开先也不等闲,身高优势太明显,配上一身藏青色绣着银线青龙纹样的锦袍,足下一双高筒皮绳系扎的黑色鳄鱼皮战靴,两臂犀牛皮外嵌青色合金饰甲的护臂,再配上身后白熊皮大氅——这物件还是当初曷萨人赠送的礼物,显得华贵而威武,尤其上面隐隐未曾清理干净的血迹,更是平添了一份彪悍与铁血。
罗开先曾在后世读过关于这位的记载,军史中虽然只有寥寥几句,远没有他的兄长李继迁出彩,但是能够在西夏、赵宋、契丹三个大势力之间游刃有余,又岂是平凡之人?
眼下这位赵宋边镇要员话里透话的,分明是在试图拉近关系,所以他也顺势说道:“老大人毋须如此客套,某与德明兄弟不打不相识,如今是攻守互助的盟约兄弟,德明兄弟与你老是嫡亲叔侄……某未有表字,在家中行三,老大人自管称某三郎即可!”
若说套近乎,其实不必甜言蜜语阿谀奉承,反倒是妥帖直白的话语更能打动人心。罗某人这番直白话语,恰到好处的合了李继冲的心思,朗声一笑,“如此老夫也不说甚么罗将军,三郎你也莫叫甚么老大人,嗯,老夫今年四十有三,想来没有令尊年长,厚脸充大一次,便叫世叔如何?”
罗开先真没想到这脸上皱纹大把,还留着几缕长须的李继冲竟然只有四十三岁,不过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