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九云看到阿狸的时候,她正坐在花树下的小板凳上看书,旁边石桌子上还摞着好多本,小山一样。那是母亲的书,自从母亲被小白脸拐跑之后就堆在了仓库里,满是灰尘。封九云从来不想去看,他看不懂。
“九朵云,”他站在门口,瞧着她看见自己时欣喜的模样,她拎着裙子跑过来,扯住他的袖子,“你好慢哦,我肚子都饿扁了。”
封九云又想起王忍说的话,“她很可能是个贵族,而且身份还不低。”
他喜欢的姑娘是个贵族,而他只是一个草莽,粗鲁,暴力,斗大的字认识一筐,更别说诗词歌赋了。
他配不上她。
“九朵云,你怎么了,”小姑娘踮起脚,凑到他面前瞧,“是不开心了么?因为那个人么?他欺负你了?”
“没有,”他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让她的小木屐踩在自己的鞋面上,“王司空那么文弱的士人,我两个手指头就能捏死他。”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你都不笑,”她伸出两只手指抵在他的嘴角,同时向两边拉,“笑一笑嘛,你笑一笑,我就觉得很温暖。”
“我是你的暖炉么?”封九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在一旁,只要她在他怀里,他就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你是我的小太阳。”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封九云愣了愣,她这么看重自己,而他却只想独占她,不把她送回京城去。他甚至想过,如果她的家人找过来,他就带着悠悠私奔,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王忍说得是,他太自私了。
“走啦,”她拉着他的袖子向门口拽,“我要饿晕了。”
听见她饿了,封九云这才回过神来,一转腕子把她软绵绵的小手包在掌心里,又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走吧,我的小公主。”
他不知道她是谁,他也不想知道。
他只把她当作他的公主,全心全意地去疼爱。
阳光炙热,水波温柔,天气晴好。
封九云带他的小公主到了瑛州最好的酒楼,尽管挂着一个“最好的”修饰语,这个酒楼若是放在荆州,稍微有钱一点的人都不屑进去。这就是差距。
瑛州很穷,民生凋敝,土地很难种出粮食,百姓们的口粮都要靠着用红宝石同荆州来交换。
阿狸坐在桌边,很认真地扒着小碗里的饭,一个一个饭粒儿都不放过,吃完一碗便倒转过来给封九云看。那种傲娇的小表情似乎在说,我很棒吧。
封九云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他将拨好刺儿的鱼肉放在阿狸碗里,又洗了手,擦干净,才摸摸她的头:“我家悠悠真厉害。”
听到他的表扬,她就笑了,眉目飞扬,笑得很开心的模样。
她一定很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可吧。甚至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她高兴好半天。
不一会,阿狸端着空碗,小声询问道:“九朵云,我还可以再吃一条鱼么?”
封九云夹了一筷子四季豆放在小姑娘的碗里,耐心地解释道:“在瑛州,一天一桌客人只能点一道鱼。尽管我是州牧,也不能破例,明白么?”
在瑛州鱼也是很珍贵的食物,虽然靠着兰川,但瑛州并没有兰川的管辖权,更别说捕鱼了。
封九云一度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徒手就能打死老虎,一条狼牙棒,横推八百无敌手……可是,他现在都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小姑娘一个保证,保证她每天都能吃到鱼。
好在阿狸很懂事,她不再问鱼的问题,只是把小脸埋在碗里,认真地吃四季豆,还不时地抬头告诉封九云:“九朵云,四季豆也很好吃啊。”
“那就好。”他笑得有些心酸。
就在这时,谷雨忽然跑进酒楼,神色匆忙地俯身在封九云耳边说了几句话。
话音未落,封九云就腾地站起身,这一起身,动作之大,把小碟子都震掉了好几个。
他向来行事粗暴,遇到阿狸之后,已经刻意收敛了许多,但这性子毕竟跟了他几十年,也不是说改掉就改掉的。
谷雨也好些日子没见到如此怒气冲冲,火冒三丈的封九云了,他连忙使了眼色,意思是,小嫂子还在这里,大哥你不要吓到人家啊。
封九云立刻领会,压了压心中的火气,转身蹲在阿狸面前,忠诚的样子像是一条大狗:“悠悠,你先在这里吃饭,吃好了叫谷雨送你回去。我有点事情要办,晚上回来见你。”
阿狸也没问具体的事情,只是拿了勺子喂了他一口四季豆,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那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等你。”
谷雨:“……”小嫂子这是在训狗么……
那天直到很晚,封九云才被人抬了回来。
后背上鲜血淋漓,被砍了不知道多少刀。
阿狸正在房间里看书,她为了等封九云回来,特意睡了午觉,然后还亲自到厨房捣鼓了一下午,做了一碗四季豆闷饭,等他回来吃。
虽然封九云在晕倒之前特别嘱咐了手下,千万别让悠悠知道,但这群家伙粗手粗脚,粗声粗气的,还是把阿狸从房间里惊了出来。
“是水寇么?”阿狸坐在床边,软绵绵的小爪子握着封九云的大手。
“嫂子怎么知道的?”谷雨很惊讶。
“猜的。”阿狸淡淡道,便又转头去瞧封九云憔悴的脸。
瑛州的百姓虽然不允许在兰川中捕鱼,但偶尔还是有人为了卖高价而偷偷划船进入兰川,这些带着侥幸心理的百姓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