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各方的计划都得到了实现。
韩孺子派出的五千骑兵冲向京城北门,对侧翼不做防备,好像要与崔太傅的南军共同发起进攻。
这一招的确迷惑了宿卫军,可韩孺子和他手下的将领们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再宽大的城门对数万士兵来说也是一条极为狭窄的通道,何况身后还有一条护城河拦路,宿卫军害怕了,可他们一时半会退不回去,城墙上督战的将官也不允许士兵回城,而是派人去宫里通知中郎将上官盛,请他拿主意。
从西城门绕行而来的南军则奋勇直前,从侧翼冲向几天前的同袍军队。崔太傅为了取得宿卫军的信任,事先下达过严令,对倦侯的南军绝不手软,要当叛徒一样处决。
崔宏也忽略了一个问题,北城外的地域非常狭小,宿卫军与倦侯的南军相隔只有十几里,双方排列阵形之后,距离更是缩短到七八里,倦侯的骑兵提前出发,很快就接近了宿卫军,正当带头的将领们犹豫着是不是要按原计划退却的时候,崔太傅的南军攻过来了。
宿卫军和倦侯的南军都发现了这支从侧翼攻来的大军,也都以为己方才是目标。
宿卫军本来就不信任崔太傅,早已做好防范准备,立刻分出一部分士兵改换阵形,迎战侧翼的进攻者。
倦侯的五千骑兵又遇到一个问题,当他们想要退却的时候,发现距离不够了。五千人马冲锋,可没办法调转马头往回跑,只能兜圈子绕回去,而兜圈子需要很长一段距离。
韩孺子选择城外十几里的地方扎营,完全不合兵法,宿卫军与崔太傅的南军在没有取得互信的情况下仓促合兵,更是与兵法相悖。
各方之所以明知不合理还要出兵,乃是希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
将士们的确知道“难”了,也想退却,可谁也退不了,宿卫军被护城河与狭窄的城门所堵,倦侯的骑兵缺少转向的距离,崔太傅的南军后军驱赶前军,也只能前进,没法分辨敌军,谁拦路就打谁。
各方将领为策划这场战斗费尽了心血,结果只在行军过程中按计划行事,三支军队刚一接触,就陷入混战。
天还黑着,更增加了各方的猜疑与失误。
韩孺子看不清前方的情况,但是清楚地听到了嘶喊,一下子明白过来,他派出的五千骑兵回不来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派出更多士兵,缺少马匹,就以步兵阵形前进。
战场逐渐扩大,离倦侯营地越来越近,韩孺子没有退却,成为唯一亲临战场的统帅。
城里的战斗发生得更早一些,进展却十分缓慢,蔡兴海的队伍无意真的攻打皇宫,只是以此吸引宿卫军的主力,为孟娥出城创造机会,完全没料到会有大批的江湖人和公差加入进来,其中还包括一些刚刚与他们打过架的谭家手下。
这是一支乌合之众,在皇城之外大喊大叫,从东门绕到南门,又从南门绕到东门,一会是倦侯的支持者,一会又高喊东海王称帝,守卫皇宫的士兵们摸不着头脑,进攻者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听说孟娥已经出城,蔡兴海打算撤退了,结果他在南门外看到了那群被赶来的读书人,想起倦侯的嘱托,只好再留一会,劝说读书人跟自己一块走,可是场面太混乱,他甚至找不到可以做主的人。
所有人都处于茫然失措之中,怀揣着下一刻就能大获全胜的希望,同时又心惊胆战地看着四周,提防角落里突然蹿出来的惨败。
皇宫里的上官盛去求见太后,她不只是大楚太后,还是他的姑母与训导者,甚至一度是他的“母亲”,向他传授帝王之术。
可太后拒绝见他,已经几天了,太后似乎心灰意冷,任凭上官盛折腾,不劝阻,也不支持。
“我会击败所有乱臣贼子,绝不让太后失望!”上官盛在寝宫门前大声道,转身离去。
勤政殿外,七八名回宫报信的士兵正焦急万分地等候上官盛,他们带来的消息各不相同,甚至有矛盾之处,可是都印证了一件事,城外的战斗相持不下,根本没有想象中的一战而胜。
上官盛进入殿内,召集众将,严肃地下达一道道命令,将领们也都严肃地接受,可是所有人包括上官盛都明白,这些命令根本传不到混战的军队中去。
等到殿内只剩几个人的时候,上官盛转身盯着林坤山。
林坤山很狼狈,他虽然还能站在上官盛身边,可身份并非谋士,而是一名待罪的囚犯,就是因为他乱出主意,宝玺才极有可能被带出了皇宫,上官盛正是因此才不得不相信崔宏,联手出城进攻倦侯,他担心宝玺一旦到了倦侯手中,自己就将不战而败。
“带走宝玺的人肯定会将它送给倦侯?”上官盛又问了一次。
林坤山点头,“这都是杨奉的计策,他只支持倦侯一个人。”
“嘿,杨奉。你要是有他一半聪明,宝玺此刻就该摆在我的面前。”
林坤山嘿嘿地干笑,知道这种时候越辩解越会惹怒对方,干脆不开口。
“宝玺被偷走了,而你想出的应对之策就是逃出京城?”
“这是长远之计。”林坤山小心地回道,“东海国和齐国处于山海之间,足以凭险自守……”
“呸!”上官盛上前两步,在望气者脸上狠狠啐了一口,林坤山没敢躲,甚至不敢抬手擦脸。
上官盛只是厌恶这个人,而不是厌恶他的主意,自言自语道:“太后也说过,大楚应该重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