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忽而拔高,我感觉到腰上一紧,闵家豪的脸凑了过来,搂着我转了一个圈,“看来我和刘小姐确实有缘,高适的《别董大》里,家豪也十分喜欢这一句。”

我亦笑道,“所以今晚这第一支舞,我亦选择了闵少爷。”

“荣幸之至。”

闵家豪说着,将我轻轻一推,恰好送到了正空出手的顾少顷怀里。

仓促中,我只听到他似笑非笑地说,“所以,我就再帮小姐一把。”随即便被一双沉稳有力的双手接住了。

彼时舞池里灯光璀璨,映照着人脸明亮如满月,空气中隐约有法国香水的气味传来,轻轻浅浅,暗香浮动。

我与顾少顷四目相接,一时无语。

小提琴的声音还在继续,曲调换了又换,与钢琴的恬静柔和交叠如层层薄纱,叫人仿佛置身朦胧迤逦的云雾之中,似幻非幻,却又无比清晰。

“父亲生日宴那日,我就想这样抱着你。”顾少顷握着我的腰身紧了又紧,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总是淘气,总是在我们即将靠近的时候又马上逃离,阿昭,告诉我,你还爱我吗?”

还爱他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如此明显,从我们遥遥相对的那一刻,从看着他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的那一刻,从斐英树再不似月余前潇洒大方的那一刻,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呼之欲出。

“师哥……”我艰难地开口,喉中哽咽如刺,“我……”

“嘘……不要说,说了就不美了。”顾少顷淡淡微笑,指着天花板上那盏琉璃水晶大花灯说道,“我刚去欧洲那会,身上的怨气颇重,有一年,我从欧洲坐船回香港,途中,认识了一位同行的神父。他和我说,中国的佛经里有一句禅语他非常喜欢,大概是这样说的:

‘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我当时听了十分差异,觉得一个洋人传教士,虽懂得几分上帝的道理,却未必看得懂中国的佛法,于是存心刁难他,‘神父既知佛法无边,又中西贯通,也该知晓爱恨嗔痴乃是神职人员的大忌,为何还在我这个红尘俗子前缕缕提及?不怕上帝怪罪吗?’

我本是故意为之,谁知他听了只是一笑,并不怨我。他对我说,‘孩子容众生。众生之中,爱恨嗔痴皆由人心所起,不管是中国的佛法,还是西方的上帝,只是人心中一个良善的准则罢了,并无对错,并无真假,也并无可为不可为。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

我听了,有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这才惊觉怪不得此人能在乱世之中偏安一隅,往返于中西之间如鱼得水,原来他才是看得最透的那一个。从此,便结下这个忘年之交,跟从他学习处世之道。可惜,我终究还是走上了一条与之截然相反的道路。”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费尔神父,是不是?”

顾少顷点点头,托着我缓缓停歇下来。

舞曲结束,人们气喘吁吁地站住,满场灯光倏然熄灭,惊呼声响起。

顾少顷紧紧搂着我的腰身往旁边闪去,黑暗中,一道明亮的光柱投向人群,照在了我和顾少顷的脸上。

“快走!”

顾少顷大喝一声,搂着我急步飞驰。

变故陡生,舞池里乱作一团。人群中的尖叫声与枪声混在一起,顿时将刚刚热闹欢愉的气氛一扫而空。

持枪之人似是站在某个制高点上,此时电闸被关,黑暗中人们的哭声异常敏感,有人不明白为何好好的舞会变成了刺杀现场,刚刚还欢快共舞的身边人突然不知去向。

枪声还在追着一个点儿随乱扫射,我被师哥拖着躲在射程的盲点里,堪堪避开一个子弹的追击。

顾少顷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枪,向着楼上杀手所在的方向射了过去,只听“咕咚”一声,有什么东西从三楼的角落里掉落下来。

“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刺杀?”

我看着他拿枪的右手,轻声问道。

“我在医院收到了一个陌生纸条,纸条上写着今晚的金陵饭店是圈套。值班的小护士在世珂办公室发现了那张引你们来此的信笺,所以我就赶来了。”

“可我真的找到了‘莫愁人’,他就是闵家豪。我原本打算等刚刚那舞结束后告你们的。”

“闵家豪?你是说,给你们写信笺之人是闵家豪?”顾少顷问道。

“是啊,我试探了他两回,而且我和世珂刚刚上来时也是他先过来搭讪的,他说他已在这里呆了三天三夜,如果不是暗示我们,我想不到他说这话的其他理由,况且,他的举动也很反常!”

贺叔同与世珂在此时寻了过来,人流在混乱中往外跑着,枪声停了片刻,人们就在这停息中与死神拉扯抗拒。

“少顷!”

贺叔同与世珂异口同声。

“没事吧?”

世珂抓着我看了片刻,这才转身对顾少顷说道:“你怎么来了?”

顾少顷将我推给世珂,检查了枪里的子弹,这才对二人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不能让他们滥杀无辜,你先带着阿昭离开,我和叔同留下。”

贺叔同点点头,同意这个决定。

“不行,”世珂说着,重新将我塞回顾少顷怀里,“祸是我闯出来的,要不是我误信了谗言,我们也不会被困这里,你还有伤,你带着阿昭撤,我留下。”

二层的电闸在黑暗中冒着火花,两个男人固执地对质着,一时间,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一直没说话的贺叔同见状,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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