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茜如怔了怔,才想起翠姨娘是谁,那也是秦牧的姨娘,长得细眉细眼很秀气,去年的时候,听说她被吴氏训斥一顿,心中郁结上吊自尽了。
难道这是她的屋子?
程茜如的眼睛不由自主看向空空的房梁,顿时毛骨悚然。
秦牧想要杀她,也要让她死在明远堂里啊,把她弄到这里做什么?
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程茜如的全身,她簌簌发抖,伸手抓住兰姨娘的衣袖,如同抓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兰姨娘,我从没有得罪过你,也没有得罪过翠姨娘,你们不能这样害我,你放我出去,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兰姨娘抿嘴一笑,嘲讽地看着她,道:“表姑太太真是糊涂了,我区区一个姨娘,顶多能放你走出这间屋子,可外面的大门你同样不能出去,所以你还是省省力气,好好等着吧。”
说完,她又冲着程茜如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吴氏去楚茨园时带走了冬月,另一个冬菲被送到庄子里养病了,小蝉死了,兰姨娘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
不对,是整个后罩房也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程茜如住在这里绝对安全。
兰姨娘步履轻快地回到自己的屋子,她嫁进秦家四年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
她的孩子没有了,她被吴氏折磨得落下病根,这些她都能忍受,她既然是做姨娘的,这是她应该承受的,她没有怨言。
但是她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呢?外人以为是吴氏让霞嬷嬷给她灌了汤药,秦瑛为此还和吴氏吵了一架,认为张小小也是被吴氏弄到小产的。
其实她的孩子和翠姨娘一样,都是秦牧生生打死的。
她们也曾经想尽办法争宠,想为自己在秦家争得一席之地。
可是自从秦牧在朝堂失意之后,他的脾气越来越阴沉,时常拿她和翠姨娘的身子撒气。
白天里温文而雅的谦谦君子,到了晚上便像换了一个人。她们不敢喊,不敢哭出声,翠姨娘死的那天晚上,秦牧满脸怒容地回来,她心里害怕,便说要给他做宵夜,去了小厨房。
翠姨娘就是那夜死的,衣裳还是她帮着穿上的,死后被挂在房梁上,整个九芝胡同都说,是吴氏善妒,翠姨娘想不开了,自己上吊自尽了。
她不想死在这里,她存了些体己,想着找机会出去,父母虽然不在了,但是她在山东还有个寡居的姐姐,家境殷实。
她想悄悄给姐姐写信,请姐姐想办法给她赎身。
按府里的规矩,姨娘和丫鬟们不能随便与外面私通书信,就是家人也不行,需要经由老爷或正室同意才行。
这样的书信,当然不能被人发现。
小蝉,那个忠心的孩子,有一天兴高采烈地回来,说她遇到了小时候同村的一位大哥王大宝,王大宝现在是三爷身边的人,平时都在帽沿胡同,她想请他帮忙。
王大宝一直跟着秦瑛,后来秦瑛养了外室,吴氏动怒,把王大宝连同另外几个随从全都轰到帽沿胡同,但他们隔三差五就会过来,给秦瑛办事,因为即使来了也是在前院,因此小蝉直到最近,才遇到他。
兰姨娘觉得不妥,毕竟是秦瑛身边的人,万一传到秦牧耳中,她就别想活了。
可是这个机会对她太诱|惑了,她就试着写了两封无关痛痒的书信,让小蝉托王大宝带了出去,信里并没有提到她在秦家的处境,只是问候姐姐和外甥,不久就接到姐姐的回信,还说等到外甥大了,有机会到京城看望她。
渐渐的,她便放下心来,无论是秦牧,还是吴氏,都没有发现端倪。
可她还是很慎重,直到一个月后,才敢再写一封信,告诉姐姐自己在秦家的处境,请姐姐赎她出去。
这封信送出后便如石沉大海,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发现小蝉有了身孕。这个可怜的孩子,因为要求王大宝办事,被那个畜生沾了身子。
冬菲是吴氏的人,她和小蝉住在一间屋子,兰姨娘不敢确定冬菲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便悄悄把她小产时用的补药连同秦牧的补药,一起给冬菲用了,冬菲小小年纪虚不胜补,次日便病倒了。
小蝉当天晚上就没有回来,第二天便发现了她的尸体。她则趁机以怕过病气为由,把冬菲送去了庄子。
无论是秦牧还是吴氏,都认为小蝉肚子里的孩子是秦瑛的,秦牧认定是她管教不严,私底下把她打得死去活来。
她紧咬着牙关,没有供出王大宝。说不定最后的那封信还在王大宝手里,她不敢。
她对不起小蝉,她只能把祸水引到秦瑛身上,这样才能保全她,若是秦牧知道她托王大宝联系姐姐赎身,才令小蝉出事的,她一个私通的罪名就跑不了,别说是赎身,姐姐怕是连她的尸首也看不到了。
那个时候,她以为她要死了,去和翠姨娘、小蝉做伴,可是命不该绝,在炕上躺了几日,她又活过来了。
胭脂死了,秦瑛和吴氏大吵一架,吴氏怕他不肯在帽沿胡同好好待着,才答应把在香河的张小小接进京城,到帽沿胡同陪着他。
张小小进京,没去帽沿胡同,先到九芝胡同给吴氏请安。
吴氏不肯见她,可张小小在大门口不肯走,引得九芝胡同进进出出的人驻足观看,吴氏无奈,只好让人把她领进谷风园。
张小小隔着帘子给吴氏叩头,吴氏懒得见她,让兰姨娘替她接待,还赏了张小小一枝镏金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