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话顾影就知道她输了。
其实连输都谈不上,因为从来就没有比赛,她只是个在开头之前就死掉了的亡魂而已——能奢求什么呢?
只是那女孩是不会知道她的来历的,在那女孩眼里她跟普通女生没什么两样。
顾影微微不怀好意地想,要是那女孩知道这世界上有她或者他们这种怪物会不会被吓死——想想罢了。
比嫉妒深的是绝望,可是啊,她连绝望都不会了。人会绝望是因为还心怀希望,而她那些希望亦或是绝望都随着那场残杀消失了。
从她死的时候,亲情、友情、爱情就跟她再无联系。
她的母亲在她从r逃出来之前就死了,她的好朋友——跟她一起旅游的朋友,现在应该是个很能干的母亲吧,估计要好好担心一下青春期的孩子会不会早恋的事情。
顾影一直很听话,很保守,她不会早恋,也没有再恋爱的机会了。
“嗯,他有你照顾应该都不用自己操心了吧,哈哈。”当时顾影是这么笑着回答的。
她应该笑的,因为开心,虽然她不能去见她喜欢的人,可是她喜欢的人也有人陪着了,不也是很好的事情吗?
她还能站着,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还是一具很脏的尸体。
她能给她喜欢的人什么呢?
什么都给不了,不如不要喜欢了,控制不了感情,就当没有吧。
可惜,那个女孩也很薄命,因为她被列入了螣蛇感兴趣的名单上,注定就逃不了了。
那天她远远地看着血泊中的文若滢,看着疯了一样冲上去抱住死去的女孩染得浑身是血的离琛,一声声地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没有眼泪,死人是不会有眼泪的,就算眼睛再痛,也不会有一滴水掉出来。
所以只能空洞麻木地睁着。
作为梦貘的半过渡体,她靠梦境而活。她给各种各样的人制造梦境去摄取他们的感情的同时,也要吞噬各种各样人的梦境,因此她见到了各种各样人心的隐事。
有美好的东西自然也有肮脏的东西,她什么都不会做,她就看着那些罪恶犯下来,然后去吞噬最后的疯狂。
譬如惦记着隔壁的漂亮小姑娘,譬如嫉妒某个同学,譬如对自己父母心怀不满……
***嫉妒、贪婪、暴怒、傲慢……这些东西,她要看着它们一点点发酵,酿成果实才是她需要的补品——没有这个,她无法存活。
她也不是正义的使者,没有将心比心这一说,这四个字之存留在她的学生时代。
不会说是因为她遭遇过不幸就去挽救别人——没这个可能。
并不是报复,只是她麻木了,生死皆与她无关。
就像螣蛇说任思思那般,顾影的心也掉进了无底洞里。
文若滢死了之后,世界一年又一年地继续走下去,她一年又一年重复着这种生活——或者叫谋生的手段,离琛消失了一年又一年。
那个时候发生过了什么,也停留在了那个时候,所有的威胁一下子停了,才有了这表象安宁的一年又一年。
很久之后,螣蛇寻到了任思思,弄了什么东西寄宿在她的身上,顾影奉命看着她。
那个东西是一个更大的怪物,它的本体在一处歇着,却把心脏安在了任思思的身上。尽管顾影根本没见过它几面,却从心底就畏惧它。
为什么呢,出于本能吧。毕竟饕餮是五千年前的四凶之一,凌驾在众山海妖兽之上,就算梦貘这种物种在实际上已经消亡了,附有梦貘意识能力的顾影本能地就会害怕吧。
那天晚上,因为有人言语间提到了任思思的哥哥,任思思失控下化为怪物杀人,她则站在楼上远远地制作着欺骗的幻境。
同时,她跟着任思思也是回到了她很久以前读过的学校,很久以前待过的教室。物是人非、前尘如梦,说得就是这种吧。那天还是校庆,不凑巧地,她还看见了老同学了,那是功成名就的校友,曾经她是语文课代表他是数学课代表,曾经他还给她写过情书。
真的是过去太久了,当初的心情已经想不起来了,想起来了也感觉不到了。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于她而言,就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因为她的样貌不会有丝毫变化,因为她不会累不会渴不会饿。
她没有半点怨恨,现在的她就是不能见人而已,她要是觉得不痛快,随时随地都可以杀人,变成怪物的她还能掌控普通人的生存死亡,这不是更刺激吗?
所以她默然地看着西装革履的数学课代表和校长有说有笑,一言不发地离开。
她脑子里空空荡荡的,明明什么都没想,偏偏有一种说不清的悲伤,直到有人在身后喊她。
那个声音一个激灵打醒了她,即使时隔十八年,她还是能记得那个声音——到底是,她曾经无比向往过一个女孩。
虽然多了一点俏然地感觉,但是那点温柔的感觉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顾影回头,面前是文若滢那张消失了十八年的脸。
那一刻她第一反应想到的是离琛,她想知道他看见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激动还是怀念还是悲哀呢?
会不会是那种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一模一样只是个巧合罢了,文若滢死了,死了十八年了,这是不会变的。
或者这一张脸能作为替代,有可能让他减轻一点痛苦呢?
她知道离琛是个不会表现感情的人,没人会知道他心里在想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