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雷横忙完公事,照常回家拜见母亲。雷横虽然蛮霸,但是事母至孝,郓城县知名。
雷老夫人见了儿子笑逐颜开,聊了几句家常后又问了雷横衙门的一些事,最后嘱咐雷横不要得罪人,不要恃强凌弱。凡此种种,雷横一一答应。
“我儿,不知那宋押司的官司如何了?”
雷横本待退下,这又被母亲叫住问话。
雷横一听,想也不想将宋江事件前后说了一遍。“娘,你不知道……”
说着还添油加醋,将梁山王伦为救唐牛儿,如何如何一掷千金,李助如何如何四下奔走说了一遍。
雷老夫人听了,念佛不止,连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常言说的好,与凤同飞,必出俊鸟,伴虎而眠,没有善兽。梁山中人替天行道,果然如此!”
说完,雷老夫人又嘱咐雷横道:“我儿,梁山好汉众多,你可不要轻易招惹。宋押司那里,能不来往也就不来往了吧!”
雷横记恨王伦伤过自己,自动忽略了前一句。便瞪大了眼,咕哝道:“公明哥哥却又怎么了?他平时可没少惦念我!”
雷老夫人听了,便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儿你好糊涂啊!那宋公明的底细,难道你也不知道不成?若他真是个磊落人,当初就该三媒六证的,将那姑娘求亲娶回家里来才对,为何却偏养在外宅?”
“虽然那妇人不贞,但是他宋押司知法犯法却是真!自己跑了一干二净,却把无依无靠的唐牛儿害苦了……”
雷横低着头挨刮,一声儿也不敢吭。
雷老夫人越说越气,又道:“他那仁义,只不过是仗了他老子有租子收,四下里泼洒铜钱买出来的。能从钱上来,也就能从钱上去!你若是还伙着他混,今后有一天被他卖了,你还在帮那黑厮数钱哩!”
再叹了一口气,雷老夫人又道:“你再看看人家梁山人物,行的都是正道。一个卖糟腌的唐牛儿,跟王寨主无牵无挂的,就因为是一条人命,便舍了一褡裢钱,要去救他出狱。”
“再看看那个黑厮,唐牛儿打夺走了他,他反而要将唐牛儿陷狱!两下里比一比,当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雷横坐在檐下,热手帕包着头,心里却是闷闷不乐:“邻居街坊,尽说我老娘是个有见识的,难道她老人家旁观者清,宋江哥哥真的是个不可交的无义之人吗?”
想起宋江赠送他的人情好处,雷横又不信的摇摇头。
雷横在这里暗费思量的时候,美髯公朱仝也正在几十里外的马背上心中计较:“公明哥哥,究竟是何等人物?”
原来下了衙后,朱仝骑了马,一路疾驰,出了郓城县,直奔宋家村。这宋家村原名梨树村,后来一户姓宋的人家迹起来,明买暗兼的,把梨树村周围的土地尽数都变成了宋家的产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梨树村就改名宋家村了。
马儿脚力甚健,不一时早到了宋家村宋太公庄上。
朱仝报了姓名,宋太公出来迎接,至草堂上坐定,朱仝便道:“请太公摒退左右,在下有要紧话说。”
听到朱仝说有要紧事,宋太公急忙打庄客人等,都回避了,再转回身来时,已是满面陪笑:“都头请说!”
朱仝便开门见山道:“太公,此间已无六耳,那晚辈可就直说了——我那公明哥哥何在?”
官府捕捉宋江不到,梁山也没有宋江消息,朱仝猜测宋太公或许知晓。
宋太公须眉都不颤一下,款款坐下,徐徐言道:“都头在上,容老汉告禀:老汉世代务农,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谁知家门不幸,出了个逆子宋江,不好好耕作田园,偏偏要去做吏,鬼迷了心窍似的,用石舂捣都捣不醒他。”
“没奈何,老汉已在数年前,在本县知县相公那里告了他忤逆,出了他的户籍,跟老汉我再无关系。那畜生以后便是得了天大的富贵荣华,我老汉也不沾他那福气!”
说着,宋太公觑了眼朱仝,见他十成里倒有九成九不信,也不惊慌,起身道:“口说无凭,老汉从前官手里领了执凭文帖,在此存照。若朱都头有疑虑时,且待老汉取来,请都头细验。”
朱仝摆了摆手,笑道:“老太公且安坐,既有执凭文帖,何不便让四郎取来?”
宋太公摇头道:“唉!庄户人家,说不尽那耕田种地的苦。这些天家中添了佃户,种田的农器却不够了,本村偏生又没有铁匠铺子,只好打小儿宋清,去邻村监制些种田的家伙什儿。临出门时,老汉却忘了问他一声,也不知他东南西北,跑到谁家村里去了。”说着,连连叹着气去了。
朱仝坐在草堂中,暗自苦笑:“这宋太公果然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不但把公明哥哥藏得滴水不漏,而且生怕连累到宋清,更把他远远地打了出去!”
继而又想道:“是了!他口里说宋清去邻村打农具去了,其实那铁扇子宋清却是在郓城县衙门里花钱运动,只要把那唐牛儿煮成一腔烂熟的替罪羊!”
“便是有公人来挑理,太公他也可以说是去打农具的宋清因兄弟情深而自作主张,他在家里通不知道!这等老谋深算面面俱到的功夫,公明哥哥也得了真传。”
须臾,宋太公手里捧了执凭文帖,进了草堂,恭恭敬敬向朱仝面前一献:“都头请看!”
朱仝急忙站起来,双手接过,待宋太公归座,他才接着坐下。也不用看那执凭文帖上写着什么,只是随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