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初珩走出府门,正好遇上冷胭坊的阿四来送香料的鉴定结果。打开拓印着水墨梅花的信纸,映入眼帘的便是苏胭清秀的梅花小篆。
“此香料由千紫叶与水曼陀制成,是由魏国之毒‘醉浮生’演化而来。千紫叶产于赵,生于夏季,秋初之际尤为茂盛,赵国人用于燃烧助眠。水曼陀产于魏,前靖国将军破魏,水曼陀因此传入靖国。水曼陀适宜长于背阴潮湿之处,叶无毒,可治痢疾。花浅紫色,有毒,香气刺鼻,久闻可使人四肢乏软无力,神志迷离。千紫叶与水曼陀同用,毒性加倍,可使人死于睡梦之中,难以看出死因。”
尹初珩皱眉看完最后一句话,一个地方也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形。距离早春宴只有不到五天时间了,他必须尽快将初妆救出来!
“我家姑娘说了,”阿四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希望丞相大人可以记住答应我家姑娘的事,千万不要食言!”
尹初珩愣了愣,目光又落在了那些娟秀的小篆上,蝶翼般的睫毛覆下,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你家姑娘……”
“我家姑娘很好,”阿四眉目间一派清朗的笑意,他除了是冷胭坊的小厮,也是曾经苏胭的贴身护卫。燕国覆灭,苏胭只身逃到大靖,也亏了阿四一路不离不弃,护她周全,“我想尹丞相应该知道,这个世上最没有资格关心我家姑娘的,不是率军攻破大燕都城的靖国大将,也不是下诏杀光燕王宫人的靖王洛临川,而是亲手将燕国送往覆灭的尹左丞相!”
尹初珩身形一晃,那张信纸也随之从他手中滑落在地。
“也请尹左丞相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姑娘!”阿四说完这番话便径直离开了,只留下尹初珩一个人在原地出神。
“阿珩?”冷千霜到的时候,尹初珩正站在府门前出神,一袭银鹤暗纹的青边白袍在风中微微起舞,也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尹初珩回过神来,在看见冷千霜的时候微微一愣,便旋即便淡淡一笑道:“千霜,你来了。”说着,他正准备迎过去,腿却是一麻,尹初珩身子一歪,便跌坐在了台阶上。
“阿珩!”冷千霜心口一跳,慌忙走过去准备扶尹初珩一把,却被尹初珩挥手制止了。
冷千霜看见尹初珩的眸子一片空洞,胸口不知为何有些发闷,“你如今这副模样,到底是为了初妆,还是为了……”
尹初珩摇了摇头,打断了冷千霜接下来要说的话,“千霜,你说是不是我太狠心了?明明……明明……”
“不!”冷千霜站起身,英气逼人的眉眼间是一派冷意,银色的薄甲在并不强烈的阳光下闪着凛冽的光芒,一如她眸中深处的无法化解的严霜。
“自古以来,强者立,弱者亡便是不变的法则。燕国国主沉迷声色,不思强大,反而一心妄图依附强国得到长久的安定与富足,甚至为了讨好魏国,要将初妆送给魏国将军沈离。即使不是我们,燕国也不可能长久!”
冷千霜十一岁便跟着父亲进入冷家军,十四岁领兵出征,如今不过才十七的年纪便已参加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成为大靖最年轻的女将军,凭借的除了从小便磨砺出坚毅心性便是冷血冷情。
战场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从来没有例外,更不留私情。
尹初珩抬眉看向逆光而立的冷千霜,军营刻苦的生活与战场上无情的拼杀早已让她没了半分少女心性。
尹初珩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我大概已经猜到初妆在哪儿了,现在就麻烦千霜带上冷府的亲兵随我去一趟吧。”
“殿下,不知您还要要选谁做箭靶?”苏夜抬起漆黑狭长的眸子,扫了扫面前的一排奴婢,殷红的唇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抬手指向了跪在台下瑟瑟发抖的尹初妆,“就她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立刻便有人上前抓住了尹初妆的胳膊,把她拖到了百步之外的一根木桩上。
尹初妆早已吓得不能言语,一双眸子惊恐的盯着苏夜手里的那把金色的弓箭。他多希望,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可以可怜可怜她,可以放她一条生路,明明她已经那样听从他的命令,乖顺的就像他的一只狗。
可是没有,苏夜抬起弓箭,黑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告诉她:“在我们大燕,最不缺的就是你们这种低贱的下等人,本宫要你生则生,要你死,你便无路可逃!”
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羽箭朝她飞来却动弹不得,她以为她就要死了,而此刻她的心里除了刻骨的恨意还是恨,苏夜,这个名字注定会成为她生命中永远的痛和恨!
关键时刻是哥哥扑了过来,挡在了她的面前,她感受到哥哥身上温暖的温度,也感觉到哥哥灼热的血溅在她的脸上,她呆在原地,在抬眼时,面前的苏夜却幻化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受人挟制,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去管一个与我只是萍水相逢的人的死活?一个人,若是连活下去的能耐也没有,还不如去死!”
匕首闪着冷冽的光芒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啊!”
尹初妆大叫一声,挣扎着坐了起来,却是出了一身的虚汗,“我……我还没死?”
“当然没死!”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尹初妆转过头,却在看见男子的那一刻梦里的一切都浮现眼前。
男子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我倒还没见过,竟会有人受寒便会全身起青斑。”说着,男子将水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