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英听完宋濂的陈述,当即命福顺带着太医去费聚和周德兴的府上仔细治疗两位将军的伤势,又让逊影和白菱拿些宫中吃食去慰问两位将军和其家属。安排好这一切,她才对宋濂说道:“皇上正在气头上,本宫不好直接劝说,否则适得其反。当务之急是要先安抚好群臣的情绪,让他们不再惶恐。本宫不方便出宫,只能请宋学士和刘太史代为出面安抚一二。等皇上冷静下来,本宫再劝皇上收回对费将军、周将军的责罚。”
宋濂苦笑道:“微臣和老师出面安抚无妨,只是淮西武将对我们江南文官颇有微词,微臣怕不能办好皇后的嘱托。”
马秀英想了想,“韩国公乃淮西官员之首,由他出面调停……”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濂打断,“实不相瞒,韩国公和老师政见不同,平时极少来往。”
他说的还算客气,实际上文武百官都清楚李善长极不待见刘基和江南文官,时常在朝堂上攻讦对方。这次明面上是胡惟庸在煽动淮西武将发难江南文官,然而谁不知道胡惟庸是李善长的门生,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出自李善长的授意。
“这样啊,”马秀英还不知道李善长和刘基已经水火不相容,暗暗吃了一惊,躇眉问道:“那今日在朝堂上可有劝阻费、周两位将军的淮西官员?”
宋濂叹息道:“朱老学士和冯将军曾劝阻汤、周两位将军不要冲动,也劝说皇上息怒,无奈两边都听不进去。”
“朱升、冯国胜?”马秀英思忖片刻,说道:“他们在淮西望,让他们出面帮忙安抚臣心倒是不错的人选。”
宋濂继续苦笑,“朱老大人和冯将军虽明事理,却和微臣不太热络,微臣怕请不动两位大人。”
“无妨,朱老学士和冯将军都是深明大义的贤臣。待本宫修书一封,你交与他们,他们阅后定愿意协助你。”马秀英提笔洋洋洒洒写了几大篇,先赞两人识大体顾大局,忠君爱国;接着写到朝廷稳定乃国之根本,党派之争有害无利;最后恳请两人从中周旋,摒弃党派之争,使朝廷上下齐心协力,守望相助。
“多谢皇后。”宋濂拿了书信,好似吃了颗定心丸,忧虑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匆匆告退。
马秀英再无心情看书,缓步走出坤宁宫,抬头仰望。空旷的晴空蓝得像一张透明的纸,几片薄博的云像被融化了的奶油,若隐若现地变幻着形状。明媚的阳光笼罩宫殿,仿佛给殿宇涂上一层金光,每个角檐都悬挂着铜铃,无风自动,带着一种孤零零无法言喻的寂寥。
高处不胜寒。马秀英猜测朱元璋的心情也是如此,世人只看到他高高在上,却忽略了他身上承担的压力。随着地位的变化,知心好友都成了臣子,当所有的言行都被利益化,他能信任谁,他该信任谁?他也是人,他也会有怀疑和猜忌,他也担心被别人从高高的位置上拉下来,所以他只能把一切权利控制在手中。而控制权利最好的办法就是限制军权、消弱臣子的势力。
对于朱元璋的这些作为,马秀英深为忧虑。但她无法指责朱元璋做错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是帝王的通病,也是朱元璋避不开的宿命。她自忖不能改变朱元璋的决定,只能循循善诱,劝谏朱元璋宽待臣子,尽力挽救功臣们的命运。
她正在惆怅之际,逊影禀告杨云花来答谢她的抚慰,特在宫外求见谢恩。
马秀英知道杨云花前来定然也是为了她的夫君费聚,叹了口气,让逊影拿着腰牌领杨云花进宫。
这个时代的女人似乎都逃不开一个男尊女卑的宿命,譬如她自己,曾经信誓旦旦要调教朱元璋,建立一个不一样的大明盛世,然而实际上朱元璋早就脱离了她设想的轨迹,反倒是她只能臣服在朱元璋脚下随波逐流。再譬如杨云花,在出嫁前无论有多少豪情壮志,嫁人后都把心思放在了家庭,这些年在府中相夫教子,渐渐退出了政局,以前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彻底变成了一个温婉的妇人,让人根本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笑容和善的女子也曾经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杀人不眨眼。
岁月在杨云花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她看起来仍然像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这或许跟她心情开朗有关,也或许跟费聚对她的宠爱有关。府中也有朱元璋赏赐的美人,费聚却不屑一顾,加上杨云花外柔内强的性格,所以其他妾侍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和费聚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一子费超,在这个看重子孙繁衍的时代简直就是不能接受的事,然而费聚依然对她爱惜如初,或许这就是她愿意放弃自身的成就荣耀甘为费聚“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作羹汤”的原因。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多年的妇人生活让这个从前跳脱的女孩性格也变得沉稳,纵使她眉宇笼罩着深深的忧愁还是一丝不苟地向马秀英行礼答谢。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束。你的来意我已明了,我会尽量劝说皇上。”马秀英上前扶起杨云花,曾经亲密无间的感情随着君臣的关系渐渐淡漠,向来在她面前无拘无束的杨云花也只能像其他下位者一样卑微屈膝了。其实高处不胜寒的不仅是朱元璋,还有她啊!
感受到马秀英的真情实意,杨云花的眼泪突兀地滚出来,她娘家人不在身边,只有马秀英像个亦师亦友的长者不时给予她善意的关怀。这次费聚出了事,她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就是马秀英,费聚劝她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