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南竟然和叶江川几乎同一时间说了同样的话,别慌,我去瞧瞧。
在黑暗中两人错愕地片刻没有出声,自己说的话以另外一种声音,从他人的嘴里说出来,真是奇特的感觉。最终还是宋司南先开口,问叶江川有没有工具,到哪里可以去检查电线。叶江川让她在原地等着,拎着工具箱要自己一个人去,宋司南不满了,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一个人住时做惯了的,凭什么小看她?她不理叶江川的说什么,抄着手电跟着他出了门。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楼房,电闸不像后来建的商品房,有统一的配电室,而是在楼道里。叶江川熟门熟路地就要开电闸盒,宋司南吓了一跳,在她看来叶江川只戴了一层旧棉线手套的双手直接去接触强电设备,无异于胡闹,叶江川笑着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没事,相信我。在宋司南不满的注视下,叶江川一只手猛一较劲,那牢固而陈旧的铁箱子应声而开,震出的灰尘在手电光的黄色光束中纤毫毕现,呛得在一旁举着手电给叶江川照亮的她一阵咳嗽,那人歉意地冲她笑笑,她却毫不在意,踮着脚凑近了看(故意装在高处,防止小孩子触摸),自信满满的去搜索各个部件的标识符号,以及想象中整齐排列的刀闸和分明有序的线路。
没想到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截然不同的结构,几个黑色的小匣子和颜色看上去完全一样的电线(可能是时间长褪色了,在光源差的地方分辨不出来),哪怕凑的更近也看不清上面年深日久糊了一样的小字,叶江川的脑袋凑过来,她还嫌挡了光,想让他离远些,不想又被那人笑嘻嘻的拿走了手电。叶江川的身高查看电闸当然毫不费劲,他举着手电只上下扫了一遍,就把电闸盒关上了。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不是总闸的问题,就匆匆拉着她回家了。她一边小声嘟囔着,显你了不起了,谁知道被人家听见了,还很气人地还嘴说,本来就是。。。
回到他们的单元里,不用叶江川解释,她就知道要大概是要换保险丝,还非常有眼力地把板凳放在下面。她知道保险丝的电路盒在玄关的墙上方,位置很高,离天花板很近。谁知道叶江川并不领情,漫不经心地把凳子又挪开,连照亮的活都没交给她,自己举着手电和螺丝刀,三两下就换好了,刀闸一合,光明如初。她那颇有几分不甘的表情一下子被瞧的清清楚楚,当看到叶江川脸上耐人寻味的笑意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真是老了。
她笑了,原来自己不用事事亲力亲为,身边的那个人愿意打理一切,只要张着手什么都不做就好了,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其实一直被自己忽视着。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心里想,不觉间笑容更深了。
后来家里再坏了什么东西,宋司南都不再像以前那样抢着去处理,她知道这些事用不着她了。每次叶江川聚精会神地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工具和说明书、使用手册中间奋战时,她都微笑着在一旁坐着,那个人有时兴致来了,还会即兴给她上一堂原理解析,两个人颇为认真地探讨收音机的接收频率问题,相机镜头的变焦,还一起鼓捣,把家里的旧收音机改成了短波电台,普通相机的廉价镜头改成了广角镜头等等。其实宋司南并不在乎钱,哪怕专业相机和镜头永远都贵的吓人,对她来说都像买玩具一样轻而易举,高端的音响更是不屑说,但她特别喜欢这些拆拆补补的过程,也开始欣赏那人灵巧睿智的心思。
她回去香港或者海外的时间,不知不觉中变短了,这源于叶江川几个月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个音乐盒。
她刚收到时并不以为然,那就是市面上普通的音乐盒,说实话,外表看起来简陋粗糙,连颜色都不正,上上下下打量起来也没什么机关,她心想,那个人的品味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还是本来如此,只是自己没发现罢了?
这是叶江川第一次送她生日礼物,她还是很给面子地上了几圈弦,听听动静也算对得起他了。当她听到《送别》的旋律时,才惊讶地重新审视这个音乐盒。要知道,当时市面上的音乐盒,哪怕是几十年后的同类产品,都没有播放这首曲子的,而且音乐盒本身内部结构是纯机械发声的,不像后来那种唱生日歌的蜡烛自带一个简单的电路,播放录音一样。
她不敢把那个小盒子拆开,但她在国外多年,对于这种起源于西方的机巧玩物有一点了解,想要改变盒子里原有的旋律,只能重新打孔,新的孔隙的高低远近和排列顺序必须精准,才能让同样的机械发出预想的音节,这要求对音律和机械结构都有极高的造诣才可能做的到。
叶江川知道她喜欢李叔同的那首《送别》词,也知道她一听这首曲子就舍不得走,才会另辟蹊径,把音乐盒里莫扎特的小夜曲片段改成了《送别》的调子。
宋司南看着手里的小盒子,不经意间笑了,心里说,叶江川啊,你还有多少本事没拿出来?她想起来在利维身边的那些年,收到的眼花缭乱的珠宝首饰,金光闪闪,璀璨夺目,那些定做的款式也是花了大心思的。
利维知道她最爱红宝石,曾委托卡地亚设计并打造了一枚凤凰造型的胸针,光是天然红宝石加起来就有十几克拉,为了体现羽毛的层次感用不同颜色渐变的宝石精心排布,光是找齐这些完美色系的天然红宝石就难以想象,设计师